郭家院子已經圍了好些人,有來幫忙的有等著買糧食豬肉的。郭大爺的兒子笑著迎上來說就等著白漾來呢,白漾也不含糊還煞有介事地跑去研究了下“工具”,還蠻齊全,不過郭大娘就把她拉到屋裏暖和了,說殺豬時男人們的事,女人們等著就好,拽她坐上了熱乎乎的炕頭又拿了一大茶盤的花生瓜子,還有兩個不大不小看著沒什麼光澤的蘋果,對於“新人”羅既,他們也很禮貌地招呼,大娘還問白漾:“閨女啊,這是你女婿?長得怪俊。”

“幹娘,我還沒對象呢,有的話哪能不第一個告訴您啊。這是我師弟,今年剛考來的。”白漾說道,噴,難道大娘以為她嫁不出了,再說,她跟羅既根本沒夫妻相。

窗戶外雖然釘著厚厚的塑料但豬的慘叫還是聲聲入耳,魏鳴時興衝衝進來了,搓著手:“這血好,鮮紅鮮紅的,一會兒有血腸吃了。”

很快屋裏屋外便開始都是豬肉夾雜著北方特有的酸菜的味道,白漾饞了,穿鞋下地跟著郭家嫂子蹲在灶坑前一把一把填玉米杆——太過勤勞而被賞了兩塊兒肉吃。羅既和導師被圍在屋子裏問長問短,白漾慶幸自己閃得夠快。

殺豬菜就是要吃個熱鬧,一大屋子人,炕上一桌地上一桌喝酒劃拳的好不熱鬧,白漾人緣好,個個兒都跟她喝酒,終於把她那平時沒啥血色的臉喝得紅撲撲的了。

男人們還沒喝完,白漾熱的慌,正巧羅既有沒來過北方農村所以便把羅既從飯桌上拖到外麵去了。

沿著郭家門前的路一直往走就出了村子,放眼望去就是一大片的白,還有地中偶爾的一排在料峭寒風中大楊樹,很遠的地方是另外一個村子,很大的一片。

“這裏和南方的鄉村不一樣,這裏很敞亮,黃昏時候最好看,你看那邊……”手往西北一指,那邊是路和兩排大白楊,路上偶爾有騎自行車的趕馬車的開機動車的經過,不過因為離得遠也看不大真切,“等太陽到了那邊兒的時候最好看,就像罩了層霧,太陽還特別特別的大。”

白漾領著他走進田地裏,一層一層的雪隔了這麼久已經變得硬了,不過還是不能承受一個人的體重,一踩下去便是輕輕的握雪聲。

“你不好奇我和老魏為什麼和他們這麼熟麼?”白漾問道。

“好奇。”

“我幹娘原來還有一個女兒在鎮上一家飯店當服務員,後來和老板的兒子戀愛結婚了,沒兩年那家就說她在家裏燒爐子又沒通風結果中毒了,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死了,然後就拉回去下葬了,那時候正好老魏正好受係裏指派到縣醫院調研,我閑著沒事也跟著來體驗生活。老魏無意中看到那個病曆之後覺得有問題,於是他找到郭家說服他們要求給女兒驗屍,雖然屍體已經腐爛眼結膜下的出血點證據已經毀滅,不過老魏還是很厲害的,他發現舌骨右側的大角上的橫斷骨折,也就是說,她是被掐死之後才被放在有一氧化碳的房間裏的。”白漾邊說邊走著,似乎那條路她很熟,“而我認郭大娘做幹娘的原因……”

白漾停了腳步並且蹲下身用手掃出一塊兒已經倒了的小石碑,小石碑上隻有一個名字“郭靜”。

“我和她長得很像。”白漾把石碑重新立好,似乎有點感慨,“年前那個案子,男人生意失敗小老婆也跟人跑了,他欠了一屁股債想一死了之,於是回家,偷偷在老婆水裏加了安眠藥然後開煤氣讓她陪自己一起死,這一個,男人為了和新歡結婚就把老婆掐死,這世道是怎麼了?你說,這世道是怎麼了?”

白漾兩手扶著小石碑長歎一口氣。

“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走吧,別在她墳前說這些。”羅既扯過白漾的手握住,“如果這份職業注定了我們要去接觸黑暗的一麵,那我們就更應該去自己尋找光明溫暖的一麵,如果一直順著這條黑路走下去就完了。”

“得得得,千萬別又把你自己扯上當正麵教材,缺乏理論支持和論證的說教是蒼白的。”白漾掙脫他的手,“逛一圈了,唉喲,我得趕緊把那扇排骨放好了,別讓誰一激動給拎走。”

說完就轉身大步往前賺不理會羅既想要表達心聲的急切心情。

這一趟白漾搜刮了不少好東西,一件新棉花福字團花兒的小紅襖,一副同樣花色的新棉花大拇指手套,一雙納了厚厚鞋底兒的棉鞋,兩位男士麼,一人兩斤豆包兩斤土豆粉條兩斤村裏豆腐坊的豆腐皮兒。白漾還蹭了頓吃的——元宵節的時候來過節。

回城的路上把白漾給得瑟夠嗆,直接脫了皮靴換上了棉鞋,看得開車的羅既哭笑不得。

下車的時候白漾已經變成了一個殷實地主家新娶的小媳婦了。

至於那扇排骨,雖說是賞給白漾的,可白漾一沒鍋二沒調料三沒手藝的,所以最後還是“寄存”在魏鳴時家去了,並且約好二十八師徒仨聯手燉一大鍋美美地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