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睡得正香，忽然各種叫聲、喊聲，還有拉槍栓的聲音，亂糟糟地響成一片，張濤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四周就已經亂得不成樣子。
張濤迷迷糊糊睜開眼，下意識地坐直身子，猛地跳了起來。
借著那灰蒙蒙的天色，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大坑裏，腳下踩著幾具穿著棉襖、戴著軍帽的“東西”，看著就像屍體。這不會是真的吧？
可再看看這些“東西”蒼白的臉色，又不像是假的。他心裏發毛，用腳踢了踢，想弄清楚這些到底是死是活。
“別動……”
“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
張濤順著聲音抬起頭，好家夥，土坑周圍已經站滿了穿著一樣衣服的人，每個人手裏都端著槍，直直地對著他。
他一眼就認出，這些大多都是三八大蓋老式步槍。
“你……你們是誰？這是哪兒啊？”張濤滿心疑惑，聲音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快，快把他拖上來……”過了好一會兒，一個滿臉皺紋，但眼神格外有神的老兵最先反應過來，扯著嗓子喊道：“王鵬，趕緊去把連長和指導員叫來，這兒有個活的！”
“拿條毯子……”幾個人連拖帶拽，把張濤弄出了土坑。老兵動作麻利，迅速拿了條毯子，蓋在張濤身上，隔著毯子就開始用力搓揉，想幫他暖和起來。
張濤像個木偶似的，任由他們擺弄，腦袋裏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狀況。這是在做夢吧？
剛才明明還是夏天，他記得自己穿著短袖呢，怎麼眨眼間，到處都是白茫茫的積雪，自己身上還穿著這麼土氣的棉襖，周圍人手裏拿的，都是隻有在電影和博物館裏才能看到的老式步槍……
“連長來了。”
“人呢？在哪兒呢？”傳來一聲雄渾又略帶沙啞的聲音。
“在這兒……”
話還沒落音，一張國字臉就出現在張濤麵前。
“同誌，同誌……”連長上上下下打量了張濤一番，確定他沒啥大礙，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笑著說：“同誌，我們差點就把你給活埋了……實在對不住啊。”
可下一秒，連長臉色一板，手指在空中亂點，發起火來：“你們是怎麼搞的？人到底有沒有死都沒弄清楚就埋，有沒有氣摸一下不就知道了？這麼馬虎，還怎麼完成革命工作！”
“我們摸過了，好像真沒氣……”老兵滿臉愧疚，小聲嘟囔著，那模樣就像個偷吃被抓現行的小孩子。
“那現在這個大活人是假的不成！”連長一聽，更是火冒三丈，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
“連長……聽說還有個活的？”這時，傳來一個帶著書生氣的聲音。
“指導員，你來得正好。”連長臉色緩和了些，對著一路小跑過來的年輕人說道：“你看看他們幹的好事，要是真把同誌活埋了，我怎麼向上級交待！”
“連長。”一個帶著山東口音的人插了句話：“要真埋了，上級咋能知道哩……”
“王鵬，別瞎扯。”被叫做指導員的人臉色一沉，馬上命令道：“快，再去仔細檢查一遍，不能因為我們工作疏忽，讓同誌白白犧牲。我們的同誌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絕不能死在自己人手裏。”
“是……”
連長？指導員？同誌？戰場？老式步槍……
張濤腦袋裏亂成一鍋粥，茫然地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他們說的都是漢語，每個字他都聽得真真切切，可連在一起，他卻怎麼也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同誌，同誌……”幾聲呼喊打斷了張濤的思緒。那個被稱作指導員的人，帶著一臉歉意對他說：“同誌，沒發現你還活著，是我們工作的失誤，我會向上級申請處分。你是哪個連隊的？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送你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