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周生一心想要返回。他向成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成生見他去意已決,也不再勉強,隻是極力挽留他再多住幾日。周生拒絕了成生的好意,他心中牽掛著家中之事,一刻也不想停留。過了三日,成生見周生歸心似箭,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你暫且稍作休息,明日一早送你回去。”周生點了點頭,心中稍感安慰。當晚,周生剛一閉眼,就聽到成生呼喊:“行裝已經備好。”周生於是起身跟從成生。他們沿著一條小路前行,周生發現所走之路並非來時舊路。但他也無暇多想,隻是默默地跟著成生。感覺沒過多久,家鄉的輪廓已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
成生帶著周生來到路邊,停下腳步,說道:“兄台,家鄉已到,你自行回去吧。”周生心中不舍,他強邀成生同歸,說道:“賢弟,你我一同經曆了這麼多,如今我家中遭此變故,你若能陪我回去,也好有個照應。”成生卻搖了搖頭,說道:“兄台,我已遠離塵世,不便再涉足其中。你且回去處理家務,日後若有需要,可再來勞山找我。”周生見成生心意已決,隻好獨自踽踽前行至家門。
周生抬手敲門,然而屋內卻無人應答。他心中疑惑,又用力敲了幾下,依舊寂靜無聲。周生心中焦急,他想要翻牆而入。當他靠近圍牆時,突然感覺身體輕盈如葉,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他。他心中一動,輕輕一躍,竟已越過圍牆。周生心中暗自詫異,但此刻他無暇多想,隻想盡快見到家人。他總共越過數重圍牆,才抵達臥室。臥室中燈燭明亮,周生透過窗戶向內望去,隻見妻子尚未就寢,正與一個仆人親昵地交談飲酒。妻子的臉上帶著笑容,眼神中透著一種曖昧的神情,而仆人則滿臉諂媚,不時地為妻子斟酒夾菜。
周生見此情景,怒火中燒。他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心中的憤怒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恨不得立刻衝進去將這對奸夫淫婦擒住,但又擔心自己孤身一人難以取勝,萬一他們反抗,自己可能會吃虧。於是,周生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悄悄轉身,脫身而出。他的腳步匆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奔去告知成生,並請求成生相助。
成生聽了周生的訴說,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二話不說,慷慨應允,與周生徑直抵達內寢。周生站在臥室門口,心中的憤怒再次湧上心頭。他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用力砸向門。石頭砸在門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屋內頓時驚慌失措。周生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他擂門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而屋內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危險,關門關得更緊了。成生見此情景,拔出腰間的寶劍,用力一揮。隻見一道寒光閃過,門豁然打開。周生趁機衝了進去,仆人見勢不妙,衝門而逃。成生在門外,眼疾手快,揮劍斬去,正好砍斷了仆人的肩臂。仆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鮮血直流。
周生衝進屋內,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臂,將她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的眼睛通紅,仿佛要噴出火來。他對著妻子大聲吼道:“你這賤人,竟敢背叛我!”妻子驚恐地看著周生,試圖狡辯:“相公,你聽我解釋……”周生根本不聽她的解釋,他從成生手中奪過寶劍,架在妻子的脖子上,逼問她事情的真相。妻子在死亡的威脅下,終於道出了實情。原來,在周生被拘捕時,她就與仆人勾搭上了。周生得知真相後,心中的憤怒達到了頂點。他怒吼一聲,借劍砍下妻子首級,然後將其腸子掛在庭院樹上,以泄心頭之恨。隨後,他將寶劍扔在一旁,跟從成生出來,沿著道路返回。此刻的周生,心中充滿了悲憤與絕望,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將何去何從,隻是機械地跟著成生,一步一步地遠離那曾經充滿痛苦回憶的家。
在那寂靜的臥榻之上,周生忽然從一場驚心動魄的噩夢中驚醒。他猛地坐起身來,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驚恐與迷茫。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搏鬥。周生環顧四周,隻見熟悉的房間布置映入眼簾,床幃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桌上的燭火搖曳不定,光影在牆壁上晃來晃去。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感受著真實的觸感,這才驚訝地說道:“這夢奇異交錯,讓人害怕!”那夢中的場景仍曆曆在目,妻子的背叛、血腥的殺戮,如同惡魔的利爪,深深地刺痛著他的心靈。
一旁的成生聽到周生的驚呼,微微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你在夢中以為是真,而真實發生的事你卻以為是夢。”成生的聲音平靜而又深邃,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玄機。周生驚愕地看著成生,眼中滿是疑惑與不解。他實在難以相信,那些在夢中如此真實的場景,竟然會是現實的映照。周生顫抖著嘴唇,問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成生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站起身來,走到一旁,拿起一把劍,緩緩地走回周生身邊。他將劍遞到周生麵前,周生的目光落在劍上,頓時驚恐萬分。隻見劍身上濺滿了鮮血,那暗紅色的血跡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慘烈故事。周生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聲音顫抖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我分明是在做夢,為何會……”周生的心中暗自懷疑成生是在故弄玄虛,他不願意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在他的潛意識裏,他希望這隻是一場虛幻的噩夢,醒來後一切都能恢複如初。
成生看著周生驚恐的模樣,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他深知周生此刻內心的掙紮與痛苦,也明白他難以接受這殘酷的現實。成生知曉周生的心思,卻沒有過多地解釋。他轉身開始整理行裝,動作利落而又有條不紊。他將一些衣物和幹糧放入包裹中,然後走到周生身邊,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周生木然地點了點頭,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兩人緩緩地行至裏門,一路上,周生的腳步沉重而又遲緩,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成生在一旁默默地陪伴著他,沒有說話。當他們來到裏門時,成生停下了腳步,抬起頭,望著前方,說道:“前夜,我持劍在此等候之處不就是這裏嗎?我厭惡這汙濁世間,就在此等待你。如果過了申時你還不來,我便自行離去。”成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與厭倦,他對這個塵世的黑暗與醜惡已經深感失望。
周生告別成生後,獨自朝著家中走去。一路上,他的心中忐忑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當他來到家門口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震。隻見家門緊閉,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一絲生氣。周生走上前去,用力推開家門,門軸發出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他走進院子,隻見庭院中雜草叢生,落葉滿地,仿佛很久沒有人打理過了。周生心中湧起一股寒意,他加快腳步走進屋內,卻發現屋內也是冷冷清清,家具上落滿了灰塵,沒有一點有人居住的跡象。
周生心中疑惑不已,他轉身離開家,朝著弟弟家中走去。弟弟看到哥哥回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隨即又被悲傷所取代。他的淚水雙流,哽咽著說道:“哥哥離去後,盜賊夜晚殺害嫂嫂,剖腹取腸而去,慘狀令人悲痛。至今官府尚未捕獲盜賊。”弟弟的聲音充滿了痛苦與無奈,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仿佛回憶起那可怕的場景仍心有餘悸。
周生聽了弟弟的話,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在原地。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夢中的畫麵,妻子與仆人私通的場景、自己憤怒之下的殺戮,此刻都與弟弟的描述重合在一起。他如夢初醒,終於明白那些並非隻是夢境,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周生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既為妻子的背叛而感到憤怒,又為自己的衝動而感到懊悔。但事已至此,一切都無法挽回。周生深吸一口氣,將實情告知弟弟,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弟弟,那並非盜賊所為,而是我……是我親手殺了她。”弟弟聽了周生的話,驚愕良久,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周生沒有理會弟弟的驚愕,他接著詢問自己的兒子。弟弟回過神來,擦了擦眼淚,命老嫗將孩子抱來。不一會兒,老嫗抱著一個年幼的孩子走了進來。孩子長得十分可愛,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周生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他知道,這個孩子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他的命運與這個孩子緊緊相連。周生走上前去,輕輕地抱起孩子,眼中滿是慈愛與憐惜。他對弟弟說道:“此子尚在繈褓,關乎宗族延續,弟弟務必好好照看。我欲告別這塵世了。”周生的聲音堅定而又決然,他已經對這個塵世心灰意冷,不想再留戀。
說完,周生放下孩子,轉身起身便走。弟弟見狀,涕淚交加,他衝上前去,想要挽留哥哥。他緊緊地拉住周生的手臂,哭喊道:“哥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孩子怎麼辦?”周生輕輕地掙脫了弟弟的手,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沒有絲毫的喜悅,隻有無盡的苦澀與無奈。他說道:“弟弟,你要堅強。好好照顧孩子,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囑托。”說完,周生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弟弟的家。
周生來到野外,見到了正在等候他的成生。成生看著周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轉身,與他一同前行。周生走著走著,忍不住遠遠回頭望去,望著弟弟家的方向,心中感慨萬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能忍事方得最樂。”這句話既是對自己的一種告誡,也是對弟弟的一種期望。他希望弟弟能夠學會忍耐,在這艱難的塵世中好好生活下去。
此時,弟弟追到了門口,想要呼喚哥哥回來。然而,成生似乎察覺到了弟弟的意圖,他衣袖一揮,一道光芒閃過,弟弟便發現自己無法出聲,眼前的哥哥和成生也瞬間消失不見。弟弟悵然站立許久,淚水不停地流淌下來。他的心中充滿了痛苦與絕望,他知道,哥哥這一走,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最後,弟弟痛哭流涕後,無奈地返回了家中。他知道,自己必須承擔起照顧家庭的責任,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他都要堅強地走下去。
周生離去之後,他的弟弟獨自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周弟為人質樸愚拙,他的心思單純而又善良,對於世間的權謀詭計、經營之道一竅不通。他隻知道默默地耕耘,用自己的辛勤勞動換取一份微薄的收入,維持著家庭的生計。
在周生還在家時,家中的產業雖不算富裕,但也能勉強維持。然而,自從周生遭遇變故後,家中的情況便每況愈下。周弟不善於經營家中產業,他缺乏管理經驗和商業頭腦,麵對家中的田地、商鋪等事務,常常感到力不從心。他不知道如何合理安排農事,也不懂得如何拓展商業渠道,隻是按照傳統的方式進行經營,結果導致收入越來越少,支出卻越來越多。
過了數年,家境越發貧困。家中的房屋破舊不堪,屋頂的瓦片殘缺不全,每逢下雨,屋內便會漏雨。牆壁上的泥灰脫落,露出了裏麵的磚石。家具也因年久失修而損壞,勉強拚湊在一起才能使用。周弟看著家中的慘狀,心中充滿了無奈和焦慮,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改變這一切。
周生的兒子漸漸長大,到了該讀書學習的年齡。周弟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他希望侄子能夠通過讀書出人頭地,改變家庭的命運。然而,貧困卻成為了最大的阻礙。家中連基本的溫飽都難以解決,又如何聘請教師來教導侄子呢?周弟無奈之下,隻好親自教導侄子讀書。
周弟自己的學識有限,他隻讀過幾年私塾,所學的知識也隻是皮毛而已。但他為了侄子,還是努力地回憶著自己曾經學過的知識,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侄子認讀。他的教學方法簡單而又枯燥,隻是讓侄子反複誦讀經典書籍,缺乏係統性和啟發性。但侄子卻十分乖巧懂事,他知道叔叔的辛苦,也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每天都認真地讀書學習,從不抱怨。
盡管周弟和侄子都十分努力,但由於缺乏專業的指導和良好的學習環境,侄子的學業進展緩慢。周弟看著侄子努力學習的樣子,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愧疚。他常常自責自己的無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侄子。但他卻從未想過放棄,他堅信隻要堅持下去,總會有一天能夠看到希望的曙光。
一日清晨,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灑在書房的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周生的弟弟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書房,準備教導侄子讀書。當他走進書房時,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書案上。他驚訝地發現,書案上有一封書信。那封信的信封封得很嚴實,沒有一絲縫隙,仿佛隱藏著什麼重大的秘密。信封上的題簽寫著“仲氏啟”,周弟仔細一看,認出是兄長的筆跡。他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疑惑和驚喜,兄長已經離去許久,為何會突然寄來書信?
周弟懷著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開書信。然而,當他打開信封後,卻發現裏麵空無所有,隻有一枚指甲,約有二指長。那指甲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黃色,質地堅硬,表麵光滑。周弟心中感到怪異,他不明白兄長為何隻寄來一枚指甲,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深意?他將指甲放在硯台上,然後轉身出門,詢問家人書信從何而來。他從廚房問到臥室,從仆人問到妻子,卻無人知曉這封信的來曆。家人都紛紛搖頭,表示沒有看到任何人送信進來。
周弟心中越發疑惑,他回到書房,想要再次查看那枚指甲。當他走到硯台邊時,目光落在硯台上,頓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隻見原本普通的硯石此刻金光燦燦,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周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發現硯石真的已經化為黃金。周弟大為驚訝,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顫抖著雙手,拿起那枚指甲,然後用它去試銅鐵等物。他先拿起一塊銅片,將指甲放在銅片上,片刻之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銅片竟然也慢慢地化為了黃金。周弟又拿起一塊鐵片,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鐵片也在指甲的觸碰下變成了黃金。
周弟的心中充滿了驚喜和興奮,他意識到這枚指甲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夠點石成金。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有了這枚指甲,家中的貧困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侄子也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過上好日子。周弟小心翼翼地將指甲收藏起來,他的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笑容。他知道,這是兄長給他的一份珍貴禮物,也是改變家庭命運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