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姥掌管著家中的鑰匙,那不僅僅是一把把金屬物件,更象征著她在家族中的責任與地位。她精心打理著庖廚之事,每一頓膳食的安排,每一個食材的選用,皆出自她的精心策劃。在她的操持下,家中一切皆井井有條,秩序井然。她做事公正無私,從不偏袒任何一方,亦不謀取絲毫私利。眾人雖對她心懷不滿,卻也因她的公正與威嚴,而無可奈何,隻能將那份不滿深埋心底,不敢輕易表露。
記得那一次,廖姥帶著一名童子,前往親串家通問拜訪。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他們踏上了路途。一路上,廖姥與童子有說有笑,童子天真無邪的話語,常常引得廖姥開懷大笑。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路途之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雲如墨汁般在天空中迅速蔓延開來。不一會兒,狂風呼嘯而起,緊接著,風雨驟至。那豆大的雨點,如箭般傾瀉而下,打得地麵塵土飛濺。廖姥心中一驚,急忙拉著童子,四處尋找避雨之處。在慌亂之中,他們發現了一座廢圃中的破屋。那屋子破舊不堪,牆壁斑駁,屋頂的瓦片也殘缺不全,但在這風雨交加之際,卻也成了他們唯一的避風港。
廖姥帶著童子匆匆走進破屋,屋內彌漫著一股潮濕發黴的氣息。他們找了個相對幹燥的角落坐下,聽著外麵風雨的肆虐聲,心中默默祈禱雨能盡快停歇。雨勢卻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那雨滴敲打在屋頂和地麵上的滴答之聲,不絕於耳,仿佛是一首永不停歇的悲歌。
夜幕漸漸降臨,黑暗籠罩了整個世界。破屋內愈發顯得陰森寒冷,廖姥將童子緊緊地摟在懷中,試圖給他一些溫暖。就在這時,遙聞牆外人語傳來。一個聲音帶著些許埋怨說道:“我方投汝屋避雨,汝何以冒雨坐樹下?”緊接著,又聽到另一個聲音輕聲應道:“汝毋多言,廖家節婦在屋內。”言罷,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風雨聲依舊在呼嘯。
那一夜,廖姥與童子在破屋中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風雨雖寒,卻未能冷卻廖姥心中的溫暖與堅定。她緊緊抱著童子,輕聲安慰著他,講述著一些古老而又充滿智慧的故事,讓童子在恐懼中漸漸平靜下來。
後來,童子偶然間將此事述於眾人。那些仆婢們聽聞之後,皆紛紛議論道:“人不近情,鬼亦惡而避之也。”他們以為廖姥的嚴厲與刻板,已經到了讓鬼魅都厭惡躲避的程度。嗟乎!鬼果惡而避之哉?實則大謬不然。廖姥一生堅守正道,心懷赤誠,那股正氣凜然之氣,猶如一道堅固的屏障,雖鬼魅亦不敢相侵。她的嚴厲,是對家族的負責,對道德規範的捍衛;她的嗬禁,是為了讓仆婢們能夠走上正途,懂得禮儀廉恥。然而,世間之人,多隻見其嚴正的表象,不解其內心深處的善良與慈愛,徒生誤解,實乃可悲可歎之事。
歲月悠悠,廖姥的故事在家族中流傳了下來,成為了一段不朽的傳奇。她的名字,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家族中後人前行的道路,讓人們懂得了在堅守正道的同時,亦要心懷善意與寬容,莫要被表象所迷惑,方能真正領悟人生的真諦。
棗樹奇妖:庭院秘影
在閻王廟街的那處庭院之中,汪閣學曉園開始了他的居住生活。庭院裏,有一棵棗樹,宛如一位古老的守護者,靜靜佇立。其樹幹粗壯,需數人合抱方能環繞,樹皮粗糙而皸裂,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枝葉則是繁茂無比,層層疊疊的葉片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翠綠的光澤,每至夏日,便如同一把巨大無比的綠傘,慷慨地遮蔽了庭院的一角,灑下一片清涼的綠蔭。
然而,每每月明之夕,這庭院中便會出現一番奇異的景象。月光如水,傾灑在棗樹的斜柯之上,總能看見一位紅衣女子垂足而坐。她身著一襲鮮豔奪目的紅衣,那紅色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越發神秘而嫵媚。身姿婀娜多姿,曲線柔美,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藝術品。麵容姣好,白皙的肌膚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雙眸明亮而深邃,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瓊鼻秀挺,紅唇微啟,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身後。她靜靜地翹首向月,沉浸在那皎潔的月色之中,對周圍的一切都仿若渾然不覺,殊不顧及旁人的目光。
起初,汪曉園聽聞家中仆人提及此事,心中滿是好奇與疑惑,隻當是下人們的無稽之談。可當他親自在月夜目睹那女子的身影後,才知曉此事絕非虛妄。他曾試圖探尋這神秘女子的真相,於是安排了兩人,一人立在樹下,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另一人則在室中,透過窗戶緊盯著樹下的動靜。室中的人分明瞧見樹下之人的手已經觸及那女子的足,可令人驚愕的是,樹下之人卻隻是一臉茫然,固無所睹,眼前唯見空空如也,唯有那棗樹的樹幹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當眾人再次望向女子之時,下意識地俯視地上,隻見樹有影,而那女子竟無影,仿佛她並非真實存在於這個世間,而是來自另一個神秘的維度。
眾人驚愕之餘,對這詭異莫測的情況議論紛紛。有人壯著膽子,想要試探這女子究竟是何路神仙或是妖邪之物。他撿起地上的瓦石,朝著女子奮力投去,瓦石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卻如穿過虛空一般,毫無阻礙地飛過女子所在之處,直直地落在了遠處的草叢裏,驚起了幾隻夜宿的飛鳥。見此情形,眾人心中的恐懼更甚,但也有膽大者不肯罷休,竟拿來了銃。隨著一聲巨響,火光噴射而出,女子應聲散滅,瞬間化作一縷青煙嫋嫋升起。眾人緊張地盯著那青煙,大氣都不敢出。然煙焰一過,眾人揉揉眼睛,卻發現那女子旋即複現本形,依舊安然坐於枝頭,仿佛方才的攻擊對她毫無影響,她隻是輕輕拂了拂衣袖,仿佛在撣去那不存在的塵埃。
這宅子的主人無奈地說道,自買下這宅子起,便有這怪象。但好在此怪似乎並不為害於人,這麼多年來,也未曾聽聞有誰因她而遭遇不幸或災禍,故而眾人亦相安無事,隻是心中對這神秘女子始終懷著一份敬畏與忌憚。畢竟,夫木魅花妖,本就是世間所恒有之事。大抵多是變幻莫測,有的會幻化成各種形態,或為美貌的女子引誘路人,或為憨厚的老者騙取信任,誘人上當後便吸取其精魄;有的則會製造種種幻境,讓人深陷其中,擾人心神,使人在虛幻與現實之間迷失自我,最終精神崩潰。然此女卻獨獨不同,她隻是靜靜地不動不言,枯坐一枝之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殊莫明其故。她既不與眾人互動,也不主動製造麻煩,仿佛隻是一個孤獨的守望者,默默地守望著這庭院,守望著歲月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