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若說是一本滿溢著淡雅墨香的書,書的寫作者一定將所有得意的筆墨都用來描繪那一章;若說是一台引得無數矚目的戲,戲劇的導演一定將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了那一幕;若說是一株香遠益清的蓮,那麼那一段歲月,定是花開得最美的時光。
那時的林徽因迸發了自己最炫目的光芒,不僅迷住了年輕的金嶽霖,更是傾倒了當時中國學術界的無數文化精英。
1930年之後,徽因和思成搬到東城北總布胡同的四合院裏。徽因的父親原本很注重保養身體,奉行“少食多餐”的原則,久而久之,徽因也養成了喝下午茶的習慣。他們家中下午常常備些茶點,對於一些朋友來家裏造訪也是十分歡迎,每星期六還會有一個茶會。後來,隨著老金在他們後院的定居,茶會的地點便移到老金這個“單身漢”的小院中。久而久之,他們的學識和人格魅力就像花的香氣一樣四散傳播,吸引了不少或熟識或未曾謀麵的文人雅士慕名而來。
且不用說徐誌摩、金嶽霖等如同家人一樣的至交好友,常來茶會的比較有名的就有文化領袖胡適、老金的好朋友政治學家張奚若、美學家朱光潛、作家沈從文和李健吾、蕭乾等,還有鄧叔存、陳岱孫、錢端升、周培源、陶孟和、李濟等各個領域的尖端人才也都是座上常客,這些精英們大多既有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蘊,又受到了新文化運動思潮的影響,而且多能接受西方外來文化的觀點。陳岱孫在《回憶金嶽霖先生》的文章中提起這時期的聚會時說道:
“在抗戰前10年中,每星期六下午在金先生家有茶會……我是常客之一。常客中當然以學界中人為最多。而學界中人當然又以北大、清華、燕京各校的同仁為最多……其中有一位就是現在經常來華訪問的華裔作家韓素音女士。學界中也還有外籍的學人。我就有一次在他家星期六茶會上遇見30年代美國哈佛大學坎南(WalterB.)博士。他是由他的(也是金先生家常客的)女兒慰梅(Wilma)和女婿費正清(JohnK.Fairbonk)陪同來訪的。此外,他的座上客還有當時平津一帶的文人、詩人和文藝界人物。有一次,我在他的茶會上遇見幾位當時戲劇界正在綻蕾的青年演員……人物的廣泛性是這茶會的特點。”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一時間,梁家客廳聚會格調之高堪比“諸葛廬、子雲亭”,卻並不似劉禹錫的居室之陋。
“這是一個長方形的房間,北半部作為餐廳,南半部為起居室。靠窗放著一個大沙發,在屋中間放著一組小沙發。靠西牆有一個矮書櫃,上麵擺著幾件大小不同的金石佛像,還有一個白色的小陶豬及馬頭。家具都是舊的,但窗簾和沙發麵料卻很特別,是用織地毯的本色坯布做的,看起來很厚,質感很強。在窗簾的一角綴有咖啡色的圖案,沙發的扶手及靠背上都鋪著繡有黑線挑花的白土布,但也是舊的,我一眼就看出這些刺繡出自雲南苗族姑娘的手。在昆明、上海我曾到過某些達官貴人的宅第,見過豪華精美的陳設。但是像這個客廳這樣樸素而高雅的布置,我卻從來沒有見過。”林洙在《梁思成、林徽因與我》一書中如此描述這間客廳。
梁家夫婦都是建築學界的奇才,徽因在大學所修的又是美術,這對璧人在對自己居室布置上有著極高的審美眼光和藝術天分,他們的客廳布置得既優雅又有情調,客廳的擺設即使在今天留下的黑白照片中看見,也讓人覺得溫馨漂亮。
鳳棲於梧,鳴於高崗。這樣靈秀的人兒,若不是這樣美麗的環境,怎能配得上她的天生麗質與美好曼妙?
林徽因的父親喜歡英倫的下午茶,他愛下午茶的悠閑,所以經常請一些青年才俊到家中做客,徽因耳濡目染了這一切,所以也習慣了每日下午泡上一壺茶,邀請朋友們到家裏來。就在這樣一個漂亮的客廳中,各領域的精英們在茗香嫋嫋中坐論天下,每周都會上演一場文化的嘉年華會。本來隻是友人間的交流茶會,卻因為另一個女作家“呷醋”的一篇短篇引發的鬧劇而被賦予了名字——太太客廳。
徽因的文學成就和藝術成就在當時的社會上都是很有名的,就像山峰上的皚皚白雪,並不能同為俗世所汙染也不屑與世俗同流合汙。當男人們為她的理性傾倒時,女人們卻一致認為,是這個女子“狐媚”了她的賓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她的傑出能夠吸引人,自然也會遭人忌妒。
但,茶會便因此有了一個名不副實但卻為人津津樂道的名字——太太客廳。
說它“名不副實”,是說當時的茶會並不是徽因組織,而是思成和徽因共同對朋友提出的邀請和一些雅客的慕名而來,而地點更不隻是“客廳”,聚會常在老金的院子,偶爾還挪到一家中國餐館。
在“太太客廳”中,徽因往往是眾人目光的集聚,費正清形容道,她是有創造才華的作家、詩人,是一個具有豐富的審美能力和廣博的智力活動興趣的婦女,而且她交際起來又洋溢著迷人的魅力。在這個家,或者她所在的任何場合,所有在場的人總是全都圍繞著她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