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啊!”韓安國似歎非歎的說道,“總覺得有些東西似乎有些欠妥。”
秦城笑道:“韓將軍總是有話要說,卻總是喜歡先賣個關子。大抵韓將軍是還對某有所顧忌。其實不需要,韓將軍有什麼話,但可直說,若某認可,自然修正,若是某不認可,不過一笑了之。”
韓安國聞言卻沒有笑,他依舊肅然道:“某不是顧忌秦將軍,而是顧忌陛下。確切的說,某也不是顧忌陛下,若是陛下在前,某有什麼話自會毫不保留的說出來。可當下陛下並未在此,某說這些話,便有些在背後編排陛下的意思了。”
“話出自將軍之口,入某之耳,這裏沒有第三人知曉。我若認為韓將軍這話不是編排,韓將軍自己若覺得這話也不是編排,便也就不是編排。”秦城道。
韓安國深深看了秦城一眼,雙手塞進衣袖裏,正了正身子,看著火堆說道:“某竊以為,讓烏桓、鮮卑和阿米德族人來控製大漠東部,和匈奴人控製東部,於大漢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
說出口隻是很簡潔的一句話,韓安國卻說的無比鄭重,說完,韓安國看著秦城,等他回答。
“韓將軍的意思是說,今日之匈奴,便是他日之烏桓、鮮卑、阿米德族?”秦城道,“今日匈奴能肆意南下搶奪大漢邊郡,他日烏桓、鮮卑、阿米德族人便也會南下搶奪大漢邊郡?”
韓安國見秦城說的直接,也就不再繞彎子,直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從根本上說,烏桓、鮮卑、阿米德族人跟匈奴人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都有南下入侵我大漢邊境的需要,因為他們缺乏鹽鐵,缺乏布匹,缺乏茶葉美酒.......這些,都是草原人生活所必須而他們自己又無法滿足自己需要的,所以他們必須要南下來搶奪。從這個意義上說,烏桓、鮮卑、阿米德族與匈奴人,並沒有區別。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秦將軍以烏桓、鮮卑、阿米德族人控製大漠東部的做法,跟引狼入室,並沒有什麼區別。
恕某直言了。”
秦城聞言一陣啞然,他何嚐聽不出來,韓安國說自己引狼入室是說輕了,他實際上是想說,劉徹此法,乃是養虎為患。
秦城也不直接反駁他,隻是問道:“韓將軍,那依你所言,今日之大漢,是往日之大漢麼?今日之陛下,是往日之陛下麼?”
韓安國臉色一變,秦城此話妄論國體與國君,確實是犯忌了些,也大膽了些,但是低頭一想,韓安國又覺得秦城所言,確實是這個道理,於是他道:“這......自然是不一樣的。”
秦城笑道:“既然韓將軍也認為不一樣,那麼韓將軍還以為,烏桓鮮卑之輩,與匈奴人是一樣嗎?”
韓安國被秦城如此反問,先是一陣愕然,隨即反應過來,猛然一震。是啊,當下之大漢非是往日之大漢,當下陛下也非是往日之陛下,自己怎麼還以往日的標準來衡量大漢與草原的關係?
往日裏,大漢對匈奴的政策就是和親求安,而現在,大漢對匈奴的政策卻是以戰謀安,今日之大漢,國力足夠強大,軍隊足夠強大,草原人再想如往日一般隨意南下入侵漢境,就不得不考慮如此做的要付出的巨大代價。相比之下,草原人就要選擇其他方式去滿足他們生活的需要,比如說貿易。
而正是因為今日之陛下與往日之陛下不一樣,所以今日之陛下有能力控製好烏桓、鮮卑、阿米德族三者,使其隻是隻能是也隻敢是大漢的盟友,而不是大漢的敵人!
“烏桓、鮮卑、阿米德族共同管理大漠東部,其實不過是在替大漢管理罷了,韓將軍難道以為陛下是在將大漠東部幾千裏的領土拱手讓人?這隻不過是陛下的一種策略罷了。”秦城見韓安國有所明悟,也不掖著藏著,擺出一副掏心窩子的姿態,對他說道:“烏桓、鮮卑、阿米德族三者共同控製大漠東部,他們之間就會通力合作完全互相信任?不然!所以這就為陛下居中控製他們奠定了基礎。
再者,如今大漢雖然國力強盛,但是騎兵力量卻不是一兩日便能足夠強大到能夠分兵駐守大漠東部去麵對匈奴王庭的,既然如此,何不讓烏桓、鮮卑、阿米德族人在此時替我們牽製匈奴,去跟匈奴人拚命?如此我大漢便能抽出身,養精蓄銳,隻待時機成熟,便徹底蕩平大漠,破了匈奴王庭!到那時,大漢實力暴漲,區區十幾萬人口的烏桓、鮮卑等部族,還能阻擋大漢將他們劃進自己的版圖?也就是說,到了那時,整個大漠與西邊的草原,都是大漢的領土!”
秦城說著,站起身來,在韓安國的注視下,邊踱步邊說道:“此事,多則二三十年,少則五年十年,則大漢必定吞並東西大漠!匈奴騎兵,多則半數,少則三兩成,必成為大漢之軍力,與我等無異!那時,大漢必將建立一個空前強大的帝國,其版圖之遼闊,國力之強盛,必然曠古爍今!以彼時大漢之強盛,再過三年十年,東服衛氏朝鮮,南吞百越,西達大月氏等西域諸國,其大勢所成,試問天下有誰能擋?斯此時,大漢內則教化布於四夷,外則通商以行天下,遠交近攻,擴展版圖,吸納天下子民,聚集以教化之,假以時日,則天下子民盡為我大漢子民。彼時,凡人力所能到達的地方,都是大漢文明照耀的地方,都是大漢子民生活之地,都是大漢陛下統轄之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