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漢軍空蕩蕩的軍營時,伊雪兒便知道自己的擔心變成了現實:漢軍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襲擊匈奴軍營,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隻不過是為了隱匿自己的行蹤。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人們耳熟能詳的一個簡單計策,但用起來,卻是那麼好使。
伊雪兒看了軍臣單於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因為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臉,這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此時已經跟老樹皮沒有什麼區別。就連軍臣單於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伊雪兒在心裏歎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十幾年前軍臣單於的模樣來。那時候,軍臣單於還年輕,正值春秋鼎盛,也是他文治武功最為突出的時候,是草原上讓匈奴人敬仰的大單於,是讓敵對部落聞風喪膽的英雄。而現在,滄海桑田,當年那個草原狼王已經不複存在。麵前的軍臣單於,不過是一個與常人無二的老人。
英雄遲暮。
“漢軍能去哪裏?”左賢王有心打破場麵的沉寂,因而推測道:“漢人對草原並不熟悉,驟然離開,會不會是退軍了?”
“漢人對草原不熟悉,那是之前的事了。”伊雪兒終於肯開口,“縱觀漢軍此番北上的行動,再說他們到了草原便是睜眼瞎,卻是自欺欺人了。”
“這……那依公主之見,漢軍如今會去了何處?”左賢王問道。
伊雪兒瞥了左賢王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她實在是搞不懂為何這些人的腦子就跟豬沒什麼兩樣,到了如今這個局麵,答案不是明擺著的麼?所以伊雪兒淡淡道:“不會退軍,左賢王說,他們還有可能去哪裏?”
左賢王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五分不可置信五分驚恐,仍舊是不死心道:“他們怎麼可能找得到我們的部落?他們從未踏足過草原!”
伊雪兒冷冷瞟了左賢王一眼,懶得再多說。
“回營!”軍臣單於冷冷吐出兩個字。
“大單於,接下來我們該當如何?”太子於單跟上軍臣單於,問了一個是他也是眾人最關切的問題。
軍臣單於看了於單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其實軍臣單於是想說,我也想知道接下來怎麼辦,可現在連漢軍在哪兒都不知道,大漠上那麼多部落,防不勝防,你問我我問誰去?
所以軍臣單於轉移了話題,他問身邊的人道:“伊稚斜王子可有消息傳來?”
“還沒有。”那人剛回答,便有一騎奔來,向軍臣單於稟報:“大單於,伊稚斜王子大敗漢軍公孫敖部,殺敵七千!”
聽得這軍士的稟報,所有人臉上俱是露出一絲喜色,畢竟,這是這場大戰開打以來,匈奴人取得的第一個勝利。
軍臣單於也覺得這是一個鼓舞士氣的好機會,雖然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誇讚伊稚斜,讓他搶了於單的風頭,但是目前還是士氣要重要一些,所以他大笑了兩聲,擊節而讚:“好,好!伊稚斜王子做得好,本單於要重重賞他!將伊稚斜王子勝利的消息傳示三軍!”
說罷,軍臣單於又問道:“伊稚斜王子現在何處,可是帶大軍過來了?”
這是一個多餘的問題,因為在軍臣單於看來,伊稚斜擊敗了公孫敖之後,不到這裏來與大軍彙合,還能去了哪裏?
伊稚斜率得勝之師歸來,對士氣也是很好的激勵。
不料,那騎兵卻說道:“稟報大單於,伊稚斜王子與歸途中發現了另一股漢軍的蹤跡,已經率大軍追趕過去了!”
“哦?”軍臣單於心頭掠過一絲一閃而逝的不快,他看了一旁局促不安的於單一眼,心想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便就坡下驢,替於單對眾人道:“伊稚斜王子適逢大勝,這份功績自然應當傳示三軍。不過他未請命得到本單於的允許,便擅自率軍出擊漢軍,漢軍狡猾多端,焉知不會中了漢軍的詭計?實在是魯莽!”
左賢王等人先是不明所以,旋即明白過來,紛紛稱是,都說伊稚斜王子攜勝而驕,太不應該了!
於單知曉軍臣單於這是為了自己在最大限度虛弱伊稚斜的威信,心中自然舒坦,隻不過對伊稚斜的忌憚又加深了幾分。
跟在軍臣單於身後的伊雪兒聽到軍臣單於這話,嬌軀一晃,差點兒從馬上栽下來,就連她的戰馬都好似一個趔趄,差點兒躺倒在路邊。
平複了一下心情的伊雪兒低著頭,死死盯著麵前的路,臉色發白。
她在心中哀歎道:大單於,你們這是在在把王兄往絕路上逼啊!
這邊廂,軍臣單於領著眾將回營,正在為接下來的行動而苦惱,那邊廂,秦城已經帶著驃騎營奔出去近百裏,繞過了軍臣單於的大營,插向了軍臣單於大軍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