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吳翁素日聲名遠董至他鄉問道緣
詩曰
吳董二翁遇楚城 講經說法悟前生
有恒原是修行體 根芽何愁不煉成
董遊湖北時,與吳老人同坐。
吳曰:你既出家,為何不修行?
董曰:我無根基。
吳曰:
多有人說無根基,但說此話不明理。
生在中華得人身,六根俱全風流體。
假若癡聾痿瞎啞,但有一樣該怎的?
一身周全無弊病,這就是個好根基。
就該訪道學修煉,錯過機會無處覓。
董曰:我做許多傷陰騭事,上天豈肯容我到好處去?
吳曰:
雖損陰騭形莫換,也未變驢被雕鞍。
此時改過還不遲,壞人學好誰能攔?
紫陽真人遭天譴,雖然道壞路周全,
隻要加功再進步,一連三次又複元。
有恒!
董歎自身曰:
鼻孔能聞舌能辯,耳朵能聽眼能看,
手能拈取足能行,六根周全無褒貶。
惟有一樣不如人,心宮恰賽牲口圈。
吳曰:
桑田也能變滄海,滄海亦能變桑田,
世上諸般由人做,公要還性有何難?
先將世情齊放下,一盞孤燈照內觀,
尅去畜性還天理,日久化成蓬萊苑。
董曰:未嚐不願做好人,隻是改不過。
吳曰:改不過無恒!
歌曰
因訪至人走天涯 遊至湖北遇明家
談起修行玄奧理 公講換性是根芽
02 孝心感動百靈敬積善降祥神鬼欽
詩曰
尅己施財已早年 生平抱負被人憐
為親割股純陽佑 孝子賢明百世傳
乾隆四十年間,餘在津門曾聞人雲:
有邵姓名耆興者,生平為人,居心最慈,甘淡薄,厭殺生。凡廟宇庵觀一有頹廢,即力募補修,己亦傾囊施濟,從無退縮,形賴以完善者,不一而足。每遊郊外,見棺櫬暴露,無後裔者,輒倩人隨往,親為鋤痊之。又設嬰兒藥局,延醫生高複震者,董其事。則仁壽赤齡,已曆有年,所無論貧者頂佩,即富者亦賴醫藥,精明啣結於無涯也。然修寺埋骨施藥,尚屬世人易為之耳!
惟有割股奉親一事,靜聽之下,不勝竦然起敬焉!渠性篤明發,曲盡怙恃之歡,無微不至。平日敬奉純陽祖師,母有疾勢已垂危,醫者辭不投藥。乃泣禱於師前,恍有神人指示,因割股作羹以供其母,遂獲痊愈,重甦十年。
而渠祖母春秋已高,渠念桑榆垂暮,欲多遂承歡之誌,深夜默焚祝於天,願減己壽以益之,竟享大年。
祖母及母俱好持齋,祖母正七十月,母二六九月齋期,不茹葷。渠慮年力衰邁,非肉食不飽。或遇齋期,私進以肉食。祖母並母知覺,嚴加指訓,俯首於地,求代茹齋。其仰體母心,大率如此。
餘念好善樂施,盡孝感神,非所謂正人善人者哉!倘不獲見之,不幾覿麵失君子者哉!
因道友曹通款愫,得與接晤。觀其狀貌,聆其語言,卓然有異於人。求出臂一視之,果有刀割痕,人言非虛也。然其他還須細按之嗣,盤桓未久,各分天涯。
閱三十餘年,於嘉慶十四年,陝西長安複遇。叩其來由,隨廉使至此,款敘寒暄。渠憐餘住城西南角荒園,隻有草房二間。遂發願創修老君庵,以餘為主持,顯興道教。
即於次年興工,建正殿一座,以安神像。周圍廂廈,以作客堂,圜堂、丹房;正殿東西,配房為靜室、講堂;殿後設遊廊、經堂、執事房。後院又蓋餘房一帶,以為廚房、養息堂;園之西南角,蓋房五間。內置備棺木,以舍送無力身死之人;園之東北角,蓋茅庵一所,延請解識醫理羽士居其內,配合丸散丹膏,以備施送嬰兒疾病之需。於十七年九月,工將告竣。
蓋自興工以來,渠於公事之餘,雖更深亦必赴庵點驗。凡瓦石土木彩畫,逐細鉤稽,合規矩者則已,未合者即令改作。回廊複宇,曲折紆徐,悉由其匠心獨運,誠勝舉也。庵後對坡有古墳塚,初皆不知也。渠相度土工時覺之,乃亟令修築堅固,且銘之以石,泐曰古墳。豈古人有靈,暗中自為線索,以默邀其保護耶。
由是觀之,向在津門,所聞補葺廟宇,掩埋骨骸,施藥赤子,以及割股奉親,有何不可,深信無疑。而再為細按也哉!
餘聞其幼時坎坷,多疾厄。子平及星術之家,推其命相,皆以為不壽無子。將冠卜期合巹,選擇者知其事恐負占驗不善,名辭之弗與涓也。
迨後其友徐姓相士,複見之驚曰:君地閣頓辟,寬而上兜,此必有陰騭所致。不然何以相貌部位頓異曩日耶!
渠年逾六秩,視履如昔,須發未蒼,且有子六人,舉者畢存,皆已成立抱孫。至其經曆險阻,三遇洋盜,靡特毫不加害,抑且行李無恙,又嚐遇飆風,前後舟皆沉溺,渠獨安全,可見命蹇數乖,雖有造化,人力未嚐不可以挽回焉!因將渠行義書之筆,並繪割股圖一軸,懸掛庵內客堂,以發微闡幽。且勸世人,何不以邵子為法則哉。然懸掛非長久之計。餘素著有《除欲究本》,未付棗梨。茲乘土木完竣,發刊勸人,敬將渠生平事跡,聊為述之,列於《除欲究本》內,以求傳之後世雲:偈曰
蒼天不昧苦辛人 作善降香知必真
即令今生未享受 福祿帶去保來生
03 夫人小見財心重孩子竊人被刃殘
詩曰
百般鞠育望成家 幼盜耳環母尚誇
莫道親恩將冤報 自思昔日教兒差
昔日河南地方,有一椿奇事。一孩子方才三歲,時值六月,孩子赤身到間壁,他嬸娘處玩耍。他嬸娘正才梳頭,將銀耳環摘下來,放在地下。
見他來了,心上歡喜。便說:我與你取餅吃。梁上掛的籠子,伸手取餅。這一些空兒,孩子將耳環拾起,夾在腿彎裏。
他嬸娘取出餅來,孩子一隻腿站定,雙手接餅。接上餅一條腿踡著,一條腿跳出門去。
他嬸娘梳頭以畢,滿地下尋耳環,尋不見。
心思:再沒有人來,就來了那個小孩子。他才三歲,就會做賊?即當他能,他赤身莫穿衣服,把耳環藏在哪裏?我與他遞餅,他雙手接餅,並莫停留跳出門去。
婦人以此度量,再不疑猜是他,說這耳環一定是鬼盜去了。也莫問他,胡埋怨了一場,再沒究問。此話按下不表。
單說這孩子回家,旋吃著餅,把耳環遞與他母親,她母接環在手,就問:這耳環從何處得的?
孩子說:這是偷下我嬸娘的。
他母又問:你怎樣取的,難說她莫看見?
孩子說:她在那裏梳頭,耳環在地下放著,她起來與我取餅,我把耳環拾起,夾在腿彎裏跳出門來。
他母聽得此話,心上甚喜,說:我兒有這樣的才智,將來何愁飯吃。小嬸但來問我,我仍舊還她,她若不問,白得一個耳環。
此乃教子無法,與兒種病。她母若是有智的賢良婦人,究問明白,將孩子重打一頓,叫他原舊把耳環送去,這才是會教訓子孫的人。除不責罰,反還誇獎,孩子以為得意。
小孩子不辨邪正,隻當做賊就是分內的正事。今日偷此,明日盜彼,越做越膽大了。後來挖窟窿跳牆,提門扭鎖。
一朝事犯了,快手將他拿去,丟在監裏。白晝腳鐐手扭,晚間上串,虼蚤臭虱蚊子,都不必言。著老鼠把耳朵都咬了,心上後悔。
自想:人生於天地間,也有成聖成賢,也有為官為宦,怎麼我就學了做賊。我這一法,從那裏得來的?又想起我小時盜耳環,那是首一次做賊,拿回來與我母親。我母說我是個有才智的,年輕不分邪正,隻當做賊就是。當日我母究明,重打我一頓,我知道害怕,後來再不敢做賊。細思量這是我母教子不嚴,今日我才受此五刑牢獄之災。
正在怨恨,偏他母與他送飯來了。隔虎頭門接飯,他叫他母親,伸頭過來說話。
他母把頭往裏一伸,這賊把他母親耳朵一口咬住,鮮血直流。
他母親呼喚說:你瘋了!
禁子扭開。
這賊說:我小時盜我嬸娘的耳環,你就該把我打一頓,我知道害怕,不敢做賊,後來做正事業。把你生養死葬,我也不做刀頭之鬼。
說的他母大愧無言。
歌曰
治因平日眼見小 縱放兒子不學好
今日盜此明盜彼 做慣手腳改不了
一朝事犯法不容 披枷戴鐐坐監牢
夫人貪財過於重 親兒把母耳朵咬
04 董清奇到堂尋水小幼童談道問禪
詩曰
因為喉焦來廟重 適逢相遇一奇童
講經問道情難己 才曉丹書萬裏通
昔日董在江南,往湖北欲回陝西。時值四月,走至豐洛河,喉中焦渴,路旁有一廟堂。
餘進廟尋水,遇一少年異人,此廟也無住持,山門左邊設一學堂,此時正是放芒學時候,也莫先生,獨有一個書生。那書生見餘,似乎多年未見的親友一般,連忙欠身離坐,跑出學房,攜手攬挽請進房內,躬身施了一禮。先掇煎水與餘以飲之,後衝細茶一盞。
學生問曰:師傅從哪裏來?餘答:從江南來。學生又問:師傅平日雲遊天下,可曾遇過得道的異士麼?餘口中不言,心裏思維:此人年輕,講話好奇。餘又問:你今春若大年紀?學生答曰:我今年一十四歲。餘又問:想是你父母好道。學生答曰:不好道。餘又問:莫非你先生好道?學生答曰:亦不好道。餘說:既你先生父母不好道,你怎樣此問?是誰教你的?學生說:是我各自參悟至此。他說:我觀世上諸人,死生無窮。常耳聞眼見,其樣不一,有隨生隨死,有一歲兩歲而死的,亦有七八十歲死的。還有做官為宦,一品至九品,文臣武將,也有橫死者,善終者;一切諸子百家,百工技藝,都難免於死。今我做世上事業,大約亦難免不死,因此上我想出塵學道。
餘心自思:常聽丹書有言 ,今生做過的事業,真性凝在那上,來生再出頭來,就有萬般奇美,掛他不住,一定還入原道,方才如意。
話說那學生,要去辦買東西,請餘過午。
餘見其人年幼,又有出家之意,當避嫌疑,不辭而去。走出半裏之遙,那學生隨後趕來,雙手拉住,跪在道旁,請問著餘與他講幾句道話。
餘將素聞丹經舊句,與他述了四句:真善真善,自有天鑒,修行莫要太急,日久不得心變。
此話述畢,學生拜謝而歸。
餘走至前麵,有一大樹,樹下無人,獨自坐下,仔細度量,餘心大愧。
餘雲遊天下,訪仙學道,何曾有此誠心,好慚愧,好羞。
歌曰
老朽醉過數十年 夢裏青春都過完
無心之中遇幼童 酒醒撥雲見青天
丹書教人先止念 念頭不止妄徒然
05 意欲求財身久富誰知過慮命難存
詩曰
試思貧賤有何妨 竟惡人欺想富強
誰料勞心反過度 再三吐血夢黃粱
餘有一友,人稱為正人君子,窮不亂意,從不苟且,安時受命,數十餘年。累次被人辱賤,旁人以富欺貧,逼反餘友,動了妄念。
他說:我生天地之間,亦是堂堂男子,何必著旁人下眼看承。倘有一日時來運轉,也住高樓大廈,應用之物,隨意置全,交幾個大賓紳友,不枉在世走一番。
經曰:隻因一念之差,障迷自性,人品從此而走失。
後果否極泰來,時來運轉,無不遂願。他本是個孤身,後來家眷二十餘口。諸人辦事,不如他意,都要他一人經心,勞心過度,累的吐血,形如枯槁,看看嗚呼哀哉!一分陽不盡,不該死。後遇一異人,他請異人與他看病。
異人說:我不會看病。異人即問:君有何貴恙?
他把吐血的話,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異人說:此病藥治不好,藥治的是身病。你這病乃是心病,勞心過度,既有神丹妙藥,亦莫能治。
他問:依你這講,我的病不能好了?
異人說:你但依我,還能以好。
病人說:我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今日幸遇你老人家,你說,弟子無不聽從。
異人說:你這是耗散精神,包不住血,才得失血症。象瘋了還要象拿,船走了還得船趕。你一腔子精神,都被外物奪去了,你原就還奪回來,裝在腔內,神安心定,方可養體。
病人說:奪神之法,弟子從未聽過。
異人說:你將外事放下,神自然而歸位。
病人聞得此言,豁然醒悟。果把萬緣頓息,隻當身死。過了三月有零,精神複舊。
後來病又犯了,原舊勞心太過,二次吐血,又去請異人。
異人說:你從前失血,我與你說世事是個假的,你把萬緣頓息,養好癆病。還不肯歇心,仍舊耗散精神,此法大概不靈了。
他跪下苦口哀告,自發洪誓大願,從此改過,以後再也不了。今日隻當死了,當作另轉一世,前事斬斷。
異人說:你這個法就是,何必問我的法?昔日山東馬丹陽悟死而了道,養神之妙,莫過於死心。
他就照此又養了一年,精神複舊,後來病又犯了。渾渾的把一腔精神,都耗在家事上了,三次吐血,癆病重犯,嗚呼哀哉!死於是病。
河上公曰:
妄動一念,下生百端。
百端之變,無不動亂。
從此墮落,從此受患。
明公早覺,動處斬斷。
歌曰
雲遊江湖世上磨 窮盡了罪福因果
惟有欺世罪至重 巧取人財第一惡
用計哄人耗精神 巧取報應怕難躲
老朽雖然作此讚 損德虧心亦有我
06 善到佳逢真敗露善菩薩遇假名傳
詩曰
名為真善非真善 一念初萌人睹見
真善相逢假善露 到家怕睹菩提麵
昔有一人甚有賢名,人稱為善到家。離他處五裏之遙,有個善菩薩。
善菩薩一日來訪善到家,二人講論投機,講了相與。後來交財,為賬不明,爭吵起來。那善到家說出許多惡言,旁人聽著不服。
一日有善菩薩村裏一人,趕集回來,途路遇著善到家村裏一老者。二人談論,便說:你村裏善到家,方圓幾村,都稱為善人。我們村裏善菩薩,故尋著和他交財。那一日因賬不明,他二人說話,我在旁邊看著,聽他說出許多惡言。
那老者說:要依我說,那是善菩薩的不然,自古道,路遙知馬壯,日久見人心。他們初見麵,並不打聽平日為人何如,就講相厚交財,聽人稱他善人,你就信他是善人。我村和外村人都說他是善人,我獨不信。我未見他自己發心做一件善事,往往有人把他拉扯上,他怕傷人的臉,勉強隨上,並非他本心願意。是人壓著他作善人。若壓不住他,他豈不是惡人?你說他在善菩薩跟前行事太過,你若不信,你看他到我們村裏,再也不敢作惡。我村裏人都比他輩數高,他是晚輩,他和人打,打不過人;他和人告,告不過人,人欺負他,他隻是哀憐告饒,因此人都稱他善到家。今日遇著善菩薩,比他更軟更弱,他摸著脾胃秉性,才把本來麵目發現了,你才知他是個惡人。
歌曰
人都稱他善到家 不知惡人把他壓
他亦當他是善人 自稱己善哄自家
此時遇著真善人 才把本來麵目發
三頭六臂真難看 好像一個惡夜魃
任公走遍天下路 到處風俗無大差
欺軟怕硬人無數 直正講理有幾家
07 師兄勸教學仙業師弟半途變世情
詩曰
訪仙學道四海遊 因受饑寒望外求
雖則榮華暫富貴 無恒之輩終難留
昔有道友二人,雲遊參方。走了許多名山洞府,受了許多饑寒困苦。衣不能遮體,食不能充饑,如是三年。
道友便說:耗神費力皆非道,沒有凍成神仙餓成佛。我們都是盲修瞎煉,不沾道題。
師兄見他有退怠之意,勸說:昔日三豐老祖雲遊天下,訪仙學道,把艱難受了無數,永不退息。到六十二歲入終南,感動六龍把道傳,才得除欲煉心法,後來亦曾了大還。還有長春祖師,當初雲遊天下,受無數委屈,斷氣死過七次,小死不記其數,再不退息,後來也得無上妙道。七十二處開壇演教,設立道規。臨升天之時,處處化身,皆有邱真人。咱們雖然忍饑受寒,何曾受如是之苦。
師弟說:你說二祖受折磨,我們未嚐親見過,那些俱是演義話,自古金丹出富家。
這師弟仗他有文武全才,年方二十二歲,正能建功立業,不肯受這困苦。他師兄見他退息了,再勸不醒,次日二人分手。
這叫妄動一念,下生百端。他師弟不修行了,一心隻想發財,聞某處有個人會燒丹,能以點石成金,他就投到那裏,拜那人為師。學了一年,才燒不成,又出門雲遊。
一日遊至一個山裏,那山場昔年開過金礦,開窮了許多人。
那裏有一家大財主,他就在那家門首化齋。那當家人有病,聽說有道者臨門,出來便問:師傅會看病否?
道者問:會長有何貴恙?
當家人說:我腔子疼,神虛頭昏。
道者說:這是心癆,藥治不好,我傳你善養的工夫。你把萬念俱忘等死,方保能好。
這當家人把道者暫且請到家裏歇息,就依著他的話行,不日疾病果愈。
當家人說:我前日已竟是死的人了,師傅救了我的性命,今日就當我死了,我要隨跟師傅出家。
道者說:你肯舍你這份家當麽?
當家人說:我前者若是死了,這家當能帶得去麼?
道者說:我有一句話對你說:恐你不從。
當家人說:師傅有救命之恩,弟子無不聽從。
道者說:我聞你有萬石餘糧,此時正遭凶年,你把糧周濟了困人,你可願意麼?
當家人說:正合餘意,但恐山野地方,人來的太多了,恐怕生事。
道者說:我有一計,先稟知此處地方官,教這饑民與咱開礦,饑也賑了,礦也開了,豈不兩全其美。此礦若開成,開叢林接待往來的僧道,周濟天下的饑民。
當家人說:師傅這句話把我才提醒了,就趕這辦。
次日稟了地方官,隻開了兩月,就打出沙子,就請分金的匠人製起分金爐,燒了一火,分出且是好金子。當下稟知地方官,地方官稟知大人,大人起奏了,起了國課。
聖上恩賜的頂帶,這就有無窮的富貴。從此開叢林接待往來僧道,又修了許多茅庵,供養修行人。
這道者還俗開礦,已竟有二十餘年,得了一個心癆,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欲尋無常,又舍不下;欲想活人,罪又受不過。一日之間,勉強活人。
是年時值四月,他令人拿轎子抬他上山。那山峰頂上有一株大樹,他去到那裏乘涼,隻見遠遠的來了一個道士,走的身輕體快。走至跟前,才認得卻是前二十年分手的師兄來了。
二人見麵,想起昔年同患難之時,抱頭痛哭。師弟說:我如今在此處開礦,又開叢林接待往來,還供養許多僧道,你為何不來享福?
他師兄笑而答曰:你既出此言,你看你的形容,是怎樣的。你如今現得心癆,目前受罪。你把一腔子精神都用在富貴上,累的大患及身,你還叫我享福來。咱二人離別之後,我聞得你學燒丹,燒不成又開礦。你心上什麽主意,你與我趕實處說來。
師弟說:不瞞師兄,受命死打死挨,除欲煉心,我實行不去了。我的主意,燒丹開礦,開叢林接待往來修行人,一則立功,二來有人修成神仙,他豈不度我升天?
師兄說:我常聞人說,天上沒有個有欲的神仙。你燒丹開礦,又想人度你成仙,這三樣也算是欲不是?
師弟大愧無言,半晌換過一口氣來,便說:我這豈不白耗了二十年精神?
師兄說:依我之見,你將萬事放下,覓你歸一的正路,來生可得人身。
說畢,師弟拜謝。不日嗚呼哀哉,絕氣而亡。師兄讚曰:
師弟發心要出家 訪仙學道走天涯
乞食化齋聽天命 除欲煉心是正法
因何後來不能久 饑寒困苦受不下
惟有我是無能輩 照常沿門把齋化
雖欲退息要改變 自幼未學技藝法
大丈夫不言妻賢子孝,君子不誇自己好。因此他師兄讚師弟,不言他的好處,隻說他未曾除欲煉心,失涵養之工。即他開礦開叢林,接待往來,供養修行人,濟貧拔苦,與人有益,其功非小可耳。於是三教人讚曰:
開礦也沒利己身 亦未成家娶婦人
還俗仍做出家事 接待往來開叢林
德行陰功人不及 德重感動鬼神欽
身雖勞而功且大 今生紮下來世根
精神耗去歸陰去 死後一定得人身
總要覓著西天徑 經曰祖師暗接引
歌曰
聰明反被聰明誤 伶俐吃了伶俐虧
仗著自己有才智 不做乞食化齋輩
燒丹不成又開礦 自己尋著要受累
後來得下心癆病 求死不死反受罪
精神耗盡失涵養 死後做個糊塗鬼
08 土豪恃富欺貧道縣主平情除惡豪
詩曰
倚富欺貧官受傷 造枷花板命因亡
用方吃犬犬分食 惡棍為何使勢強
昔有一土豪,其人凶惡之至。掯害他人,自以為樂。惡名甚遠,無人不恨。
有他縣新官上任,這知縣還未至任,先來私訪。扮作道人,穿一領破衲衣,戴一頂破唐巾,把臉用槐子水洗了,妝成病人。挎一個執袋,拿一個木魚,手提便鏟,來在這土豪家門首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