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腳,不比剛化形時靈巧多少。
目測井底到井口的距離,李攸單手扣上岩壁,欲借靈力攀援而上,卻聽哢嚓一聲,拳頭大的石塊硬生生被他抓了下來。如此還罷,帶著棱角的石塊竟在他手中不斷縮小,最終化為灰色粉塵,滑落指間。
與此同時,折磨他的饑餓感稍減。
思考兩秒,李攸又抓起一塊石頭,靈光閃過,腳下又是一堆石粉。
摸摸肚子,還有什麼選擇?
繼續挖。
轉瞬間,井壁被挖去一大塊。饑餓感不再,飽足的幸福感籠罩,李攸仰頭望天,默然無語。
難不成,他今後肚子餓就要吃石頭?
這算不算另類的同類相殘?
攀上井口,靈氣滌蕩,掃去袍角的石粉,李攸撐頭苦笑,想和氣海中的草籽念上幾句,眉頭卻突然一跳,隻覺一股煞氣正碰-撞-他擴散的靈識,直衝千刃山脈。
帶著血腥味的煞氣,距離雖遠,仍讓李攸感到不舒服。
不是山下村人,也不是誤闖山中的獵戶。
陌生人?
而且有修士,不隻一個。
距離千刃山四十餘裏處,一隊人行色匆匆。
一名須發皆白、麵色枯黃的老者為首,一中年壯漢和一妙齡少女緊隨老者左右。三人周身俱有法力波動,顯是入門修士。
餘下十餘人皆無法力,著皮甲,背負銳器,煞氣凝眸,手中不知握有多少人命。
“停!”
老者突然停下腳步,捏了個法訣,神色驚疑不定。這種被探查的感覺……方圓百裏之內定有修士!莫非有人先他們一步?
若真如此,為何不覺殺意?
“師傅,”壯漢不解問道,“可有吩咐?”
“前方即是千刃山。”老者道,“宗主起卦,近日千刃山有靈寶出世,為取得靈寶振興宗門,不再附於他宗之下,任人欺奪,遣我等前來尋寶。我等必要事事小心,以防生變。”
“遵令!”
“進山之後,若遇人奪寶,便是拚得一條命也勿要退縮!”
“是!”
這行人出自千機宗。為首訓話之人是內門長老,姓馬,無號。築基中期修為,卻是位於宗主之下的第二人。宗主和長老實力不濟,足見被迫附庸他人,任憑欺奪,並非虛言。
三界修士,說話全憑實力。如千機宗一般,無根底,無尊者大能,無天才降世,隻能成為附庸,任人欺壓。
馬長老身邊是他兩名親傳弟子,中年壯漢名為木鼎,以武修身,兩側太陽穴高高鼓起,一拳可裂金石。美貌少女名為金葉,隻有練氣一層,卻是心狠手辣,帶著一絲紅光的雙眼,讓人脊背發寒。
“師傅放心,徒兒定不負宗門所托!”
木鼎和金葉一同抱拳。
十餘外門武壯也是麵露堅定。
自立宗起,千機宗便一直為他門所欺。
一山,兩觀,五皇,十八宗,千機宗連末尾都排不上,更淪為天人宗附庸,被比作仆役之流。
此次冒險入千刃山,宗門上下都抱有不成功便成仁之意。
三月後,蠻荒古境將開,若能取得山中之寶,千機宗門人即有進入古境的機會,宗門亦可擺脫天人宗自立。
若能位列十八宗內,更可揚眉吐氣,予仇家以眼色。退一萬步,成為五皇兩觀附庸,也好過現今被視為螻蟻。
隻是,無論馬長老還是他的兩個徒弟,萬不會料到,此次“尋寶”之旅,遠比他們想的更為凶險。
七百年前,馬長老所在的宗門尚未開山,便是修為最高的宗主也不過兩百餘歲,築基後期修為,自不知千刃山被視為修士絕地的個中詳情。
若是千刃山那麼好爬,山中之寶那麼好取,巫妖兩界不提,人界尊者大能為何無一前往?
隻有千機宗會卜卦不成?
李攸化體鬧出的動靜並不小,金丹之上,不需卜卦,隻察山中靈氣便可獲知一二。
千機宗自以為占據先機,殊不知成了為他人探路的棋子。
躊躇滿誌,敢為先鋒的馬長老等人更料想不到,卦象顯示出的“靈寶”本身,遠比覬覦靈寶的修士更加凶殘。
山腳下,石山村已遷到新地。
山腰處,幾塊碎石滾落,一株墨綠色的樹藤悄悄探頭,沿著山體下滑,靈活似蛇。藤蔓之上,葉片舒展,邊緣如鋸齒般鋒利,葉脈流動,似渴望飽食一頓的野獸。
山頂懸崖旁,李攸轉首向西,黑眸漸冷。
危機正悄然降臨。
七百年的漫長時光,千刃山的寧靜,終將被徹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