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格拉姆距離同鳧實在是太遠了,即便希格在隨援軍出發當天便寫了密信,請驛使快馬加鞭送出,但他估計也要數十日,二哥才能知曉自己已成為貴霜的新王。
此刻,堅守同鳧的士卒對這一切均毫不知情,依舊被籠罩在隨時可能被戰爭奪去性命的陰霾中。
敖恩察才蘇醒沒多久,便立即召集了全體將領商討戰略。
雖然羽貞帶來了五千肸頓援軍,但因肸頓士卒已許久未上沙場,在連年征戰的匈奴人以及高附人麵前,無異於送人頭。
敖恩察帶來的一萬貴霜大軍僅剩四千,加上肸頓五千援軍,也不到一萬人。而敵軍三方至少還有一萬五千士卒。眼下敵我士卒數量、力量均差距懸殊,他們隻能依靠戰術了。
塗羚煎了半天的湯藥,剛倒進碗裏,羽貞就主動請纓,說她去給敖恩察送藥。
“還有茶水,其他將士都進去好一會兒了,是時候添茶水了。”塗羚提醒道。
但羽貞端起藥就走了,頭也不回:“茶水就留給別人去添吧,給王子哥哥送藥要緊。”
十五正洗著藥草,聽了後起身擦擦手:“姐姐,你忙你的,我去添茶水吧。”說完提著水壺便往敖恩察營帳去了。
營帳內,敖恩察與其他幾位將領立於沙盤前,神情凝重地注視著敵軍的兵力分布情況。
“依末將之見,繼續采取保守態度,隻守不攻,最為妥當。”
“隻守不攻?哼,巴彥那不見得會讓我們安寧守城。”
十五添茶水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直愣愣地盯著沙盤前的人,直到茶碗裏的水溢出來,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
他趕忙放下水壺,用自己的衣袖擦拭案台。
回到傷兵營外,十五看著正專心煎藥的塗羚,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問道:“姐姐,此次攻打貴霜的是休密嗎?”
塗羚依然忙著手裏的活,頭也沒抬:“不止,還有高附和匈奴。”
“我剛剛去添茶水的時候,聽見他們說休密的主帥是巴彥那。”
她終於停下來,疑惑地轉過頭:“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十五擰著手,慢慢走到塗羚身邊,俯在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告訴她:“巴彥那是我的舅舅。”
塗羚立即睜大了眼睛,她記得阿其圖曾說過,巴彥那是休密的國舅。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瘦瘦黑黑的小孩:“你是休密的王子?”
十五怯怯地看著塗羚輕輕點了點頭,又連忙道:“姐姐,我不是壞人!我不是敵人!”他擔心貴霜的士卒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會立即殺了他泄憤。
塗羚感知到了他的恐懼,她站起身,摸著他的頭安慰道:“別擔心,你不會有危險的。”
環顧四周後,她把十五帶到了自己和青棠的小帳子前,自己先伸頭進去看了一眼,確認沒人了,拉著他走了進去。
“十五,你怎麼會在貴霜流浪?”雖然當初在摩多城的時候,塗羚就覺得十五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他的真實身份屬實讓人意想不到。
“半年前,休密使節團來貴霜給阿伏於王送生辰禮,我也想來,但我的可汗和母後不讓我來。我趁半夜溜出王宮,喬裝成侍從,混進了使節團裏,跟隨他們來到了貴霜。”
十五的語氣稀鬆平常,塗羚也不意外,聯想一下當初他們一行人離開摩多城時,十五也是這麼做的,她好像都習慣了。
“我在貝格拉姆玩得很開心。但是在返回休密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夥馬賊。他們搶走了我們的馬,搶了我們所有的金幣,萬幸他們沒有殺人。”
塗羚看了十五一眼,感覺這個不過十二歲的小孩還挺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