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姬十娘的心裏突然就謀生了要去青州的想法。
不管是為了兩個落難的孫兒，還是為了阻攔韓修遠，她都該走一趟青州。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想當麵問問韓修遠，這支用隕鐵打造的玉蘭發簪究竟是準備送給誰的？
但雲州距離青州上千裏。
世道又越來越亂。
她一個後宅婦人怕是還沒抵達青州，就已經死在半道上了。
姬十娘稍微有點走神。
素素拉著她的衣袖輕輕晃了晃：“祖母，祖母你想辦法救救他們，他們好可憐……”
菀菀突然奶聲奶氣接過話頭：“大姐，你不要為難祖母，祖母這麼大年紀，能把咱們幾個養活就不錯了，哪還有精力去管他們？”
嫋嫋點頭：“二姐說的沒錯，男子就算落難了，也多的是人想要他們，不像咱們生來就不受人喜歡，若不是祖母養著咱們，護著咱們，咱們早就死了。”
央央也跟著附和：“二姐三姐說的沒錯，從前他們在家的時候，有了好吃的好玩的，祖父和父親也都會先緊著他們，他們不喜歡的，不要的，看不上的，剩下的，才會輪到咱們幾個，所以咱們還是不要替他們操心，乖乖待在祖母身邊，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顏顏聽懂了姐姐們話裏的意思，也跟著鄭重的點了點頭，奶聲表態：“嗯，二姐三姐四姐說的對……”
她們最大的六歲，最小的才三歲。
正是天真爛漫，懵懂無邪的年紀。
但是她們說出來的話卻透著與她們年齡極不相符的老成，和冷漠。
姬十娘甚至能夠從她們的語氣裏感受到一絲仇視男性的苗頭。
素素聽了四個妹妹的話，也慢慢清醒過來。
“妹妹們說的對。”
她們眼下的處境並不比兩個弟弟那邊樂觀。
祖母出門會被砸臭雞蛋，上街會被人指著脊梁骨辱罵。
娘親和嬸娘們則是連院門都不敢出。
她們吃的糧食，都是祖母頂著罵名掙回來的。
祖父從前總說女人應當七貞九烈，溫婉賢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典範。
他不讓她們念書識字。
也不讓她們學習任何本領。
他總說女子生來就是服侍男人的，學好婦德婦容，再學一點針線就已經很好了。
但弟弟們很小就可以念私塾，學他們感興趣的一切東西。
父親韓仁還特地找了蛇紋木，為弟弟刻了一把木頭刀。
父親一有空就陪弟弟玩。
父親練劍的時候，喜歡讓弟弟在一旁看著，弟弟連路都還不怎麼會走，父親就抓著他的小手教他哼哼哈哈的玩刺殺了。
如果她在一旁偷看，父親就會沉聲怒吼：“滾！”
因為她長大了是要嫁人的。
所以父親韓仁對她一直都沒有好臉色。
有一次，素素聽見父親韓仁對母親蘇錦繡說她是個賠錢貨……
自那以後，素素愈發不敢親近父親了。
此時聽了妹妹們的話，這些不愉快的記憶也就慢慢浮上了心頭。
素素用手背快速擦了臉上的眼淚。
“妹妹們說的對，他們比我們值錢，就算真的被人拐了賣了，也會比咱們過得好……”
哼。
若不是那夢境太過真實，她才不會替他們擔憂呢。
素素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看向姬十娘。
“祖母從外麵回來一定很辛苦吧？素素給你揉揉腿吧。”
“祖母不累。”
祖母愛憐的摸摸她的腦袋。
“你們都是好孩子，在祖母心裏，你們比他們更值錢，更貴重！”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