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仁濃眉微皺略有遲疑:“可是父親……”
韓修遠怒道:“怎麼?到現在你還把那淫婦當你的母親?把蘇錦繡那賤人當你的妻子?”
“不不。”
韓仁連忙道:“兒子自然跟父親一樣,恨不得讓那群淫娃蕩婦從這世上即刻消失,可是父親,探子來報,裴霄隻在侯府住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就往咱們的方向追來了,他們腳程快,隻怕這一兩日就會追上咱們。”
韓義道:“父親,逃命要緊啊!”
韓禮道:“裴霄帶的是朝廷精銳部隊,咱們這點殘兵敗將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父親,咱們還是趕緊逃吧。”
韓智道:“她們不顧名節,苟活於世也隻會遭人唾棄,要殺她們,也不必急於一時。”
韓信道:“父親,你不為我們考慮,也該為你的三個孫子考慮,萬一與裴霄的隊伍遇上,咱們韓氏一門就一個活口都沒有了。”
五個兒子的話終於讓韓修遠冷靜了一些。
行。
保命要緊。
這口氣且先忍著。
他日若有機會再見姬十娘,一定讓她跪著向天下人解釋,他靠伊蘭香才能成事都是她編造的謊言。
父子六人打定主意,決定加快行程,爭取天黑前經過函穀關,再找地方紮營歇息。
“侯爺。”
一名隨行侍從突然急衝衝上前稟報:“侯爺,子惟小公子發燒了。”
韓修遠皺眉:“發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行軍途中且先忍著,紮營了再讓軍醫過去瞧瞧。”
侍從有些無奈的看向韓禮。
韓禮是子惟小公子的父親,總該幫著說幾句話吧?
哪想到韓禮臉上的神色更加不耐煩。
“小孩子發燒有什麼要緊的?睡一會兒不就好了?這點小事還用得著麻煩父帥?”
“是,屬下告退。”
侍從隻得在心底歎了口氣,轉身往馬車走去。
馬車內。
四歲半的子慎,剛滿四歲的子固,以及三歲多一點的子惟,正由一位姓曹的姑姑照顧著。
三位小公子第一次離開娘親,第一次離開家,晝夜不停的逃命,讓他們稚嫩的小臉上都帶著幾分倉惶。
但他們不敢哭。
祖父說,哭聲會擾亂軍心,誰敢哭,就殺了誰。
發燒的子惟一直在說胡話。
子固眼底含著淚,偎在曹姑姑身邊低低說想娘親了。
稍微大一點的子慎緊緊咬著牙關,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僵著身子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哎。”
曹姑姑聽了侍從的回話,也是一陣心酸。
她把子固摟進懷裏輕輕拍了拍,一開口,眼圈就紅了:“可憐的孩子……”
曹姑姑活了大半輩子,負心薄幸的人見了很多。
但是像侯爺這般冷血殘忍,連妻兒血親都不放在眼裏的,還是頭一次見。
夫人貌美心善,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會以侯爺的名義施粥贈飯。
貞元十四年至貞元十七年,天下大旱,蝗蟲成災,山上的樹皮草根都被人刨來吃光了,有的地方漸漸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慘況。
夫人姬十娘又以侯爺韓修遠的名義,在雲州城設立七處粥棚,施粥贈糧足足三個月,救了無數流民難民的性命。
侯爺樂善好施,以民為本的好名聲,都是夫人日積月累為他建立起來的。
韓修遠扯旗起兵,得到百姓們前呼後擁的響應,一大半都是夫人姬十娘的功勞。
可惜。
侯爺兵敗如山倒。
那麼好的侯爺夫人,被逼著殉節了。
還有那幾位少夫人,個個如花似玉,正是花一般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