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5 寫給紀澤(1 / 3)

名人導語

成功的家教造就成功的孩子,失敗的家教造就失敗的孩子。

——(美)泰曼·約翰遜

本節要點

鹹豐八年八月二十日書;鹹豐八年十月廿五日書;鹹豐八年十月廿九日書;同治四年閏五月十九日書;同治五年十月十一日書;同治五年十月廿六日書。

故事案例

鹹豐八年八月二十日

公元1858年9月26日

字諭紀澤兒:

十九日曾六來營,接爾初七日第五號家信,並詩一首,具悉次日入闈,考具皆齊矣,此時計已出闈還家。

餘於初八日至河口,本擬由鉛山入閩,進搗崇安,已拜疏矣。光澤之賊竄擾江西,連陷瀘溪、金溪、安仁三縣,即在安仁屯據踞,十四日派張凱章往剿。十五日餘亦回駐弋陽,待安仁破滅後,餘乃由瀘溪、雲際關入閩也。

爾七古詩,氣清而詞亦穩,餘閱之忻慰。凡作詩,最宜講究聲調。餘所選抄五古九家、七古六家,聲調皆極鏗鏘,耐人百讀不厭。餘所未抄者,如左太衝、江文通、陳子昂、柳子厚之五古,鮑明遠、高達夫、王摩詰、陸放翁之七古,聲調亦清越異常。爾欲作五古七古,須讀熟五古七古各數十篇。先之以高聲朗誦以昌其氣;繼之以密詠恬吟,以玩其味。二者並進,使古人之聲調,拂拂然若與我之喉舌相習,則下筆為詩時,必有句調湊赴腕下。詩成自讀之,亦自覺琅琅可誦,引出一種興會來。古人雲“新詩改罷自長吟”,又雲“煆詩未就且長吟”,可見古人慘淡經營之時,亦純在聲調上下工夫。蓋有字句之詩,人籟也;無字句之詩,天籟也。解此者,能使天籟人籟湊泊而成,則於詩之道思過半矣。

爾好寫字,是一好氣習。近日墨色不甚光潤,較去年春夏已稍退矣。以後作字,須講究墨色。古來書家,無不善使墨者,能令一種神光活色浮於紙上,固由臨池之勤染翰之多所致,亦緣於墨之新舊濃淡,用墨之輕重疾徐,皆有精意運乎其間,故能使光氣常新也。

推步算學,縱難通曉,恒星五緯,觀認尚易。家中言天文之書,有《十七史》中各天文誌,及《五禮通考》中所輯《觀象授時》一種。每夜認明恒星二三座,不過數月,可畢識矣。凡作一事,無論大小難易,皆宜有始有終。作字時,先求圓勻,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書一萬,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則手腕毫不費力。將來以之為學,則手抄群書;以之從政,則案無留牘,無窮受用,皆自寫字之勻而且捷生出:三者皆足彌吾之缺憾矣。

今年初次下場,或中或不中,無甚關係。榜後即當看《詩經》注疏,以後窮經讀史,二者迭進。國朝大儒,如顧、閻、江、戴、段、王數先生之書,亦不可不熟讀而深思之。光陰難得,一刻千金,以後寫安稟來營,不妨將胸中所見,簡編所得,馳騁議論,俾餘得以考察爾之進步,不宜太寥寥。此諭。鹹豐八年八月廿日,滌生書於弋陽軍中。

鹹豐八年十月廿五日

公元1858年11月30日

字諭紀澤:

十月十一日接爾安稟,內附隸字一冊。廿四日接澄叔信,內附爾臨《玄教碑》一冊。王五及各長夫來,具述家中瑣事甚詳。

爾信內言讀《詩經》注疏之法,比之前一信已有長進。凡漢人傳注、唐人之疏,其惡處在確守故訓,失之穿鑿;其好處在確守故訓,不參私見。釋謂為勤,尚不數見,釋言為我,處處皆然,蓋亦十口相傳之詁,而不複顧文氣之不安。如《伐木》為文王與友人人山,《鴛鴦》為明王交於萬物,與爾所疑《螽斯》章解,同一穿鑿。朱子《集傳》一掃舊障,專在涵泳神味,虛而與之委蛇。然如《鄭風》諸什,注疏以為皆刺忽者固非,朱子以為皆淫奔者,亦未必是。爾治經之時,無論看注疏,看朱傳,總宜虛心求之。其愜意者,則以朱筆識出,其懷疑者,則以另冊寫一小條,或多為辨論,或僅著數字,將來疑者漸晰,又記於此條之下;久久漸成卷帙,則自然日進。高郵王懷祖先生父子,經學為本朝之冠,皆自劄記得來。吾雖不及懷祖先生,而望爾為伯申氏甚切也。

爾問時藝可否暫置?抑或他有所學?餘惟文章之可以道古,可以適今者,莫如作賦。漢魏六朝之賦,名篇巨製,俱載於《文選》,餘嚐以《西征》、《蕪城》及《憾》、《別》等賦示爾矣。其小品賦,則有《古賦識小錄》;律賦則有本朝之吳穀人、顧耕石、陳秋舫諸家。爾若學賦,可於每三、八日作一篇大賦,或數千字,小賦或僅數十字,或對或不對,均無不可。此事比之八股文略有意趣,不知爾性與之相近否?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