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於他的生活,許起先是呱噪、厭煩,漸漸,當嬉笑怒罵成了生活的常備必需品,一旦消失片刻,他就要擔心掛礙,寢食難安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而這種可怕的東西一旦由習慣極速深化到骨髓,那完了,除了將這習慣禁錮不變和回爐重造,基本沒有生路。
“陳……陳大帥哥!”
廚房移門處探出來一枚腦袋,陳安東正瞧著廚房想事情,被一喊,臉色一時尷尬,僵硬的別過頭去,喝湯,不說話。
彤小鏡右手拿著鏟子,左手扶在門框上,一臉諂媚的笑耷拉下來,切,裝什麼酷!還盯著這裏監督!是有多餓?那麼多都塞不滿你肚子,詛咒你吃成個大胖子!滿肚子髒話,嘴巴上還是要抹兩分蜜的。求人辦事三分低嘛。
她抓著鏟子蹭蹭蹭磨蹭到陳安東邊上,笑眯眯九十度彎腰道:“那個麻辣粉絲需要點兒生抽,可是,馬哥好像忘記買了……我這還燉著魚湯,還要處理下你想吃的那個鮑魚……所以,是不是……”
陳安東一腿曲著,手肘撐在膝蓋上,望定彤小鏡笑眯眯諂媚的臉,他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得驚天動地帥!彤小鏡暗罵一聲,奈奈個腿,指甲扣緊鏟子柄,嘴巴裏抽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保持淑女形象,沒被瞬間電倒。她笑,僵硬帶著花癡的:“怎,怎麼樣?”
“好啊。”陳安東隨口答著,回過頭去繼續吃吃喝喝。彤小鏡肚子裏暗暗喲一聲,驚訝於他居然這麼好說話,難道是被她剛剛破罐子破摔那一招給嚇怕了?不過,接下來陳安東一句話,徹底打碎他本人剛在她心目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正常形象。
他問,慢條斯理得一貫他那不笑不怒沒表情時候的死人臉:“你明天想上報紙頭條嗎?”
“啊?”彤小鏡不明白,挑起眉來湊過頭去,“啥意思?”
陳安東手往地板上一撐,直接把彤小鏡逼得曲起腿,三十度後仰,他掀掀眉,臉皮上閃過一絲嘲笑:“想出名,趁這個時候剛剛好。”
彤小鏡被他壓得額頭滴下一滴冷汗,這才明白過來,他要一出門,明天立馬記者圍堵整個紫禁花苑。到時,連隔壁房東家那條叫“旺財”的薩摩耶都該火一把了。
哎,人怕出名豬怕壯,她還沒活夠,可不想被人洗吧洗吧就地剁了。瞬時萎靡下去,蹲下身,低下頭,喃喃低語:“還是我去吧,你替我看個火總行吧?”
說時嘟起嘴,一副楚楚可憐小白兔樣兒。陳安東這胸口被刑天大人拿錘猛砸一口似的,暗抽口氣別開眼,人哪,真不能活太明白。點個頭,他木著看似依然死人實則染了三分紅的臉,避不及似的這就往廚房走。
彤小鏡一時少了那層山大的壓力蓋頂,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把個鏟子朝茶幾上先放一放,她錘錘腿爬起來,眼睛不經意溜到廚房裏那被門遮了半邊的人身上去。
有這麼餓嘛?看他那一會兒揭開鍋查看,一會兒拿著個筷子東戳西點的……腹誹著先去拿了錢包,過來時湊到廚房那兒,拍了拍門。
陳安東想不到自己居然對著個小丫頭一時失態,借故在廚房裝腔作勢的平複心情,被她一敲門嚇了一跳,異常警覺的側身往後一站。可在彤小鏡眼裏,這就成了典型的偷吃被人抓的狀態,她“噗嗤”一聲笑出來,走過去把鏟子往他手裏一塞,湊過去小小聲嘲笑道:“饞嘴貓。”
說完一轉身跳出去,跑著到玄關,極快換了鞋子躍了出去。
跳上出租車,說了就近的超級市場,彤小鏡猶自忍不住想笑,從口袋裏掏出拆解的手機裝起來,翻找馬丁的電話,想要問問他情況怎樣兼抱怨一下她的處境。
馬丁每次回家,沒有哪回能全身而退的,馬阿姨通常會在他回J市兩天之內殺過來。理由:相親的姑娘哪兒不好了,他又把人給退了。所以這會兒,彤小鏡就是拿腳趾頭去猜,也能想象馬丁在馬阿姨淫威下,一臉便秘色對著三姑六婆兼一年輕女孩兒哈拉賠笑的嘴臉。
或者,她這一通電話還能借他點兒東風跑路一次,想著,這就撥了號碼。
“小姐,超市到了。”
“哦,謝謝。”
一手掏錢塞給司機,一手去開門,彤小鏡歪著腦袋把手機夾在脖子和肩膀間,趕緊下車來。
兩記“嘟嘟”聲後,電話通了。彤小鏡揣著錢包,邊走邊道:“馬哥!性命安好啊?”
“差不多了,皮都被刷了兩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