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籠外鴉雀無聲。沈三多付出一隻手臂被咬斷的代價,坐著不動卻扭斷了那頭變異豹獸的脖子,所有人——包括早就知道沈三多不簡單的遲咫在內都驚呆了。
沈三多疼得麵孔扭曲,艱難地伏下身子,湊近豹屍的喉嚨去喝它的血。他抬起頭吞咽豹血時,嘴角數縷血跡越發給慘白如紙的麵龐增添了讓人不忍卒睹卻又無法移開眼睛的奇異魅力。
遲大小姐怔怔地凝視著沈三多,忽然尖叫:“打開獸籠,快點給他治傷!”她急得眼裏全是血色,重重一腳踹在剛才向沈三潑灑獸血的青年腿上,大罵,“混蛋,誰讓你給他淋那麼多血?”
站得近的人們清楚聽見“咯啦”聲響,青年倒地不起,抱著自己的斷腿,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滿眼怨毒地盯著沈三多,卻見這人用力撕咬著豹肉,對自己粲然而笑。
遲大小姐性如烈火,慣常雷厲風行。她眼見沈三多的斷臂白骨森森,急得美眸含淚,方才的驕傲不屑盡數扔去天邊。伸出纖纖玉手,遲家家傳武學修煉得來的內力噴湧向手臂,遲咫嬌喝一聲,硬生生把鐵欄杆給扯出供人出入的洞口。
踩著大紅裙擺踉踉蹌蹌跑進去,遲咫蹲在地上,見沈三多兀自咀嚼著豹肉對自己笑,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這個男人,這個讓她愛也讓她恨的男人,她到底要怎麼辦?
沈三多苦笑兩聲,猶豫了片刻,頂著獸籠外麵諸多殺人般的目光,輕輕地拍了拍遲咫的肩膀。他說:“大小姐,臉上的妝花了可不好看。”
遲咫猛地抬頭,怨氣衝天地咬著牙。麵對這個身受重傷卻依然笑得眼睛彎彎的人,她油生無力之感,扭頭衝籠外咆哮:“都是死人啊?!怎麼還不進來給他治傷?”剛才撩眼皮瞧了瞧沈三多的斷臂,她心疼得一哆嗦,移目不敢再看。
沈三多咕嚕咽下豹肉,嘴裏叼著一塊骨頭,笑嘻嘻地說:“別害怕,也不用擔心,這點小傷沒什麼。隻要沒斷筋,骨頭還會再長,肉也會再長回來。乖,別哭了。”比起他曾經吃過的苦頭,這點傷痛算什麼呢?
遲咫又是傷心又是生氣,哭得更凶。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沈三多,一把抓住他另一隻完好的手,不停搖晃著哭叫:“沈三,我知道你疼,你叫出聲來啊!”
沈三多的目光飛快地掠過籠外已經打開了門的人們,他眼眸一暗,就著遲咫拉著自己的那隻手輕輕一帶一圈。
人們暴發出憤怒驚恐的叫嚷,沈三多完好的那隻手已經緊緊錮住了遲大小姐。他的手指裏捏著一根骨頭,一端已經被咬得尖利如刺。
沈三多微笑著掃了人們一眼,指尖靈活地翻轉,纖細骨刺便在遲咫的玉頸上戳了個洞。他低下頭,輕佻地在遲咫頸上舔了舔,笑容滿麵地說:“不想她死就過來。”
獸籠外眾人麵麵相視,不約而同停下了向前逼近的步伐。老雷皺眉不語,心說,以大小姐的實力,不應該被沈三多這麼容易就製住。難道……他臉色微變,剛要上前,卻被幾名青年攔住去路。
“大小姐要緊。”一名青年沉聲說。
老雷剛要發作,卻聽遲大小姐顫抖著聲音說:“你給我吃了什麼?”
“乖,不怕。隻要你放我走,我自然會給你解藥。”沈三多輕柔的像是情人呢喃的話,怎麼聽怎麼可惡。
遲咫深恨自己的心太軟。一見這人強忍著劇痛還言笑宴宴,她就心如刀絞。否則,何至於空有一身實力卻被他製住?外人隻看見沈三多掐著自己的脖子,卻不知道他用他的斷臂骨頭在自己身後抵住了遲家武學的罩門。
——沈三多果然是狠人。這一場翻身仗,他豁出去自己的一隻手,又算計了自己對他的情意。誰再說他是溫良無害之人,本小姐定要打落這人的大牙!
遲咫無計可施,也許她心裏也確實有那麼一點放沈三多走的念頭。總之,很快沈三多腳上特製的鐐銬就被打開,他挾持著遲咫慢慢退出了營地。
“外麵是什麼地方,你不會不知道。你現在受了傷,血腥味說不定連荒獸都會引來。我勸你,還是不要離開車隊。”遲咫冷靜地說,至於解藥什麼的,當然一字不提。兩個都是聰明人,演給別人看的戲單獨相處時不必再演。
“這個地方,我七歲的時候就混過。我比你們熟得多。”此時已遠離了人群,沈三多慢慢放開遲咫,二人麵對著麵站著,他的笑意輕鬆了許多。
遲咫歎息一聲,神色複雜。她張開雙臂擁抱沈三多,低聲說:“對不起。如果不縱容他們懲罰你,我把你從監獄裏撈出來的借口就無法印證。親愛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別讓我過幾天就看見你被啃得無法分辨的屍體。我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