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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華成宇端著仿佛長在他身上的枸杞保溫杯,無聲無響地從身後冒出來。
“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倒不出水了。”盡管毫無效果,我依然執著地把杯子倒過來使勁抖著。
“給我看看呢。”
我無奈將水杯遞給華成宇,心裏並沒有指望他能幫我修好它,隻是手抖累了,趁機歇歇。
“不是壞了,隻是卡了一根茶葉梗在泵口。”華成宇把杯蓋擰開,對部件逐一檢查,輕而易舉就找到了症結。
我一看,確實有一根茶葉梗卡在泵口那,剛好擋住了水的出路。
我驟然眉開眼笑,“原來這麼簡單,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你厲害。”
“不是我厲害,是你沒有靜下心來把問題看清楚。”華成宇看著我,仿佛話外另有所指,又恰如其分地欲言又止了。
陸豐在巴西的業務出了些問題。
跟巴西的淵源,要從上一屆金磚國家峰會說起。巴西這隻南美洲的領頭羊,除了其為世人驚歎的快樂足球運動稱霸全球外,它還是航空製造業強國,擁有全球最大的120座級以下商用噴氣飛機製造商。陸豐作為航天產業發展集團的一隻衣袖,獲得了上一屆金磚國家峰會工商論壇的入場券。相逢何必曾相識,魚販子和魚網販子的一見鍾情,隻差一次“偶遇”的時機,金磚會議工商論壇,就是串聯這份良緣的紅線。
上周五的核心會上,沒有出現爭執,也沒有出現辦法。
當地時間上周一開始,巴西航空業史上驚現最大規模罷工潮,巴西航空工業旗下商用、軍用、民用三大產品線的製造工人全體罷工,而如此嚴重的事件,起因竟然是因為其中一名穆斯林工人在員工食堂提供的咖喱牛丸裏吃到一粒豬肉丸子。從那名不幸的伊斯蘭信仰者個人的暴怒情緒,蔓延到全產品線工人的公憤,中間經曆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比那名被豬肉丸子“侮辱”的不幸兒更不幸的,是員工食堂經營者所屬組織——陸豐工業服務集團巴西公司。包括我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陸豐即將遭遇成立以來最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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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辛示意讓我來打這個電話,不當作公事彙報,隻是站在第三方立場就事論事。
“建平,你看新聞了嗎?”
“你說巴西罷工啊?”她的不緊張口吻似乎已經決定了事情的結果。
“我們已經在第一時間跟當地和國際主流媒體交涉過了,也一直配合甲方在積極安撫工人的情緒,滿足工人的一切合理要求。工廠方麵的壓力也特別大,恐怕不是經濟和精神補償能解決的。”我頓了一下,腦子裏在檢查還有哪些沒有說到的點。
“說完了?”
“嗯。”除了這種徹底喪失底氣的回應,我想不到更準確的答複。
雖然我在加西亞見過她一天到晚拿著水果吃來吃去的情景,但現在這種緊張時刻,我萬萬沒想到她的唇齒若何還能咀嚼得如此帶勁。“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甲方現在最著急的不是解雇服務商,解雇服務商又不能讓他產生利潤!甲方現在最要緊就是讓工人複工,right?那麼怎麼樣才可以讓工人複工呢,首先是要分裂他們。”
“怎麼分裂?”盡管我毫不知情這個操作的神奇邏輯,似乎應該問的是這個辦法的原因,是什麼邏輯支撐而得出這樣的結論,但當人沒有底氣的時候,對話中就隻能追趕著對方的話,俗稱被牽著走。
“先給錢。一天內複工的員工,每人獎勵1000雷亞爾;兩天內複工獎勵500;三天內不複工視為自動辭職。這個錢陸豐出,作為向甲方表達長期合作的誠意,記得一定是獎勵啊,不是補償或者賠償,老子不欠他的為什麼要補償。但是出錢可以,得先簽約,簽什麼呢,勞務派遣合同!除了在三天內複工的,其他所有工人,包含要重新上崗的,和以後新上崗的,必須由勞務公司派遣去甲方工作。”
她不光要解決由罷工造成的合作危機,居然還想趁機再多撈一個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