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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你現在什麼心情?”
“沒什麼心情,感覺真實又平常。”
“公司那邊你擔心嗎?”
“不擔心。”好像看出我並不隻滿足於這樣粗簡直的答案而非原因,建平又補充:“臨時抱佛腳是小學生的實操能力之一,即使沒背課文,臨時瞟兩眼書再加上常識,也能填對幾個段落中的空白處。作為一個擁有上萬員工商業實體的操盤人,如果連幾年內會遇到的危機和措施都沒有提前想到,你當真以為我是個隻會擼鐵練肌肉的花瓶嗎。”建平愛健身,食量巨大,經常跟幾個董事開玩笑,自稱是個長的好看的飯桶,我第一次當麵聽到她那樣說自己時,還真讓我尷尬了一番,這樣的調侃我完全接不住呀,我看老董事們也沒人接。
私下建平傳授我,那是我們小輩的特權,又不牽扯原則問題,跟資深老板凳們撒撒嬌耍耍賴,有助於我們決策團隊的身心健康。“不害怕、不要臉”是我當總裁助理第一天建平鄭重其事送給我的工作法則,後來很多事實證明,害怕和要臉,是失敗的關鍵。
“你即使是花瓶,也是盛滿智慧之水的花瓶。”我捂嘴抿笑,建平一臉小女生的滿足,“珊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撩啦。”回拋個媚眼給我。
“當初我們在設計價值鏈的時候,把當下、未來能遇到的幾乎所有技術層麵的問題都考慮進去了,每個問題相對應的解決方案也都一一落實到位,所有潛在問題及答案都滲透在生態鏈條中,與之和諧共生。這就是機製的厲害之處,某個零件出了問題,某段曆史出了問題,都沒問題,機製大於每一個零件之和。現在是我這個零件出了問題,從我被抓開始,這段曆史出了問題,So?It’s none of our organization. Everything will go on as usual.”
“那你也不擔心自己嗎?”我隱隱懂得一些她講的道和術,也讚同,說實話此刻公司不是我最關心的,而是我的建平小姐妹。
“我的安危和前途嗎?”建平品了一口茶,普洱是前年春節我倆去雲南跟團遊時,在普洱鎮為當地農民兄弟做的貢獻,回來後她還每季度組織全員捐贈舊衣物和舊學具寄到當地團委,幫助解決鄉村學校學生缺衣短資的困難。
在建平辦公室,她指著玻璃門外跟我說:“那些女人扔掉的過季衣服夠人家穿好幾年,不捐了幹嘛,管她們高不高興,反正我是要倡議。她們拿來了就是自願,至於高不高興的老娘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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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建平這樣輕鬆的盤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而重要,時而無關緊要的話題,我心裏莫名感到暖暖的。我很榮幸參與了上一次對公司未來環境的創造,更慶幸此刻能作為下一段未知曆史的聯合創始人。
“這兩天空閑時我腦子裏也過了一些東西,其實在關禁閉那天晚上我就基本想好了。如果能順利恢複自由,回國馬上拜訪商務部和相關部委,把董事們召集到北京開緊急會議,根據國家外貿戰略方針立即調整公司戰略方向,該怎麼幹就怎麼幹,然後盡量避免踏足敏感地域。如果不能保釋,就關著唄,要被關多久,你就給我送多久的書和衣服,依然每天仰臥起坐、俯臥撐做著,其實不太影響生活,換個地方修身而已。”建平換了壺水,繼續燒著。
在這裏買不到農夫山泉,自來水也照樣喝得津津有味。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所謂見過世麵,就是既能講究最好的,也能將就最差的。我想,楊建平是我見過最有見識的女子,沒有之一。她辦公室掛著的那幅畫,是她旅行時在湖北省博物館遇見的。幾年後分到這間總裁辦公室,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湖北省博物館聯係收藏那幅畫作,費了多大勁動用了多大的關係我曾經聽她提過一嘴,反正就是正常人想到就煩了,更別說去實施,就為了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