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巴西的工作怎麼辦?”她表現得鬆弛,我也沒辦法做到忘記這趟旅程的目的。
“剛才電話裏我跟高主任商量好了,巴西方麵公司先派人聯絡溝通,你現在把資料上傳到董事會郵箱,剩下的事情國內來操心。你目前繼續跟我一塊兒待著,老高本來要給你打電話囑咐幾句,我說不用了,你知道老男人一旦囉嗦根本停不下來,他就是擔心我們兩個女的應付不來。”
“沒有你我確實應付不來。”
“沒事兒,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你從昨天到現在全程都經曆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天塌不下來。況且不是隻有我們兩個,有權威幫忙,有專人保護。Take it easy.”建平總能極快地化繁為簡,將任何複雜局麵描述得像上幼兒園那麼容易。
“我們在這裏要做什麼?”
“第一,我每天得去司法局報到。第二,我不能出省,打了招呼的,這玩意兒睡覺都不能摘。”建平抬起左臂努努嘴叫我看她的體熱跟蹤器。“第三,恰好辦公室和維米爾理工大學都在這個範圍內。”建平一邊敘述著,一邊打開筆記本電腦查詢周邊的文化設施,臉上露出了得意的邪笑。“我想,老古他們是有本事不讓我含冤入獄的,但被限製行動是必然的了,時間長短我估不到。明天陪我去維米爾大學了解下在職讀博的情況吧,哈哈哈。”
雖然我不知道此刻是什麼使她覺得好笑,但我明白她的心情不會因為昨天遇到的爛事和即將可能發生的壞情況而影響到絲毫,她嬌小的身體裏裝著一個混傲的自由靈魂,自由到常令人匪夷所思,卻樂此靠近。“建平,這趟行程,我必將終身受益!”我沒有說出來。
3
冬日陽光穿透維米爾大學榕樹林崎嶇的枝葉陣,倔強而精準地落在我們秀美的臉上。
“珊姐,如果有錢有閑,你最想讀什麼專業?”建平突地拋來這樣一個佛係問題,我還真沒思考過。
“我沒想過。”
“那你現在想想唄。”
細數過往,一年之中,會有那麼幾次她喊我珊姐,上一次我記得是我倆去上海開完董事會後,在迪士尼她求我多玩一個小時。
“上高中的時候,我們語文老師特別能說,每次上課那個唾沫能飛到第三排座位上,一堂課45分鍾不帶停的。前麵25分鍾用來憤世嫉俗,罵曆史罵政黨罵鈔票,中間10分鍾批評上課睡覺的同學,最後10分鍾開始講正課,永遠拖堂5分鍾。但是每周他給我們作文的評語寫得極妙,周作文是我最自覺的功課,每次收評語也是最令我期待的事情,像等待一件精美的禮物。”
“哦?怎麼妙啦?”建平好奇的樣子真像個小朋友。
“我感覺上課時間他使勁發泄人生當中各種不滿,包括他自己的懷才不遇,是在倒出他思想杯子裏的水,是能量輸出;下課後各種新的思想就流入他已經清空的杯子,能量得到補給。這樣高頻次的一出一進,仿佛是在洗刷他的磁場,磁場刷幹淨了,剩下的是什麼,應該是空無一物的靈魂吧。”
“哎呦喂,珊姐不愧是珊姐,這樣的事也能被你榨出思想的核桃油來,哈哈哈,你真是個厲害的小婊貝……”順手在我屁股上輕敲了一下,然後像兔子一樣彈開,留下一個風情的側回頭。我用人格保證,楊建平出了辦公室真的是個十三點、二百五,任何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激活她神奇的笑點。盡管偶爾幼稚得招人煩,但她小女孩的頑皮屬性卻令我羨慕不已。快樂是一項天賜神技。
“你先別打岔。你說一個空無一物的靈魂,是個什麼靈魂呢?”我即將對我的語文老師加以深思。
“空無一物!的靈魂!額……這兩個說法我沒聽過,有意思欸。”楊建平就是楊建平,我崇拜的女人。有的人活到知天命的歲數也不過是看了幾十年世事的表象,有的人年紀輕輕便能一眼看到世事的本質,兩者的命運必定截然不同。“空無一物是一個容器裏沒有內容,空無一物的靈魂是一個沒有內容的容器,你是說你的老師下課後就成了一隻可以盛裝任何靈魂的空瓶子咯,那他每天過的跟個新生嬰兒一樣,還不爽死啦,每天都在重裝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