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偷寶劍鼓樓鬥淫賊 飛石子破廟救門徒(2 / 3)

張燕賓躊躇了一會,說道:“你不是圈子裏頭的人,說給你聽倒沒甚要緊,若是外人,我說出來,就有妨礙。因為此刻郝飛雄還沒有死,山西人求我師傅的事沒外人知道,這話一傳揚出去,郝飛雄必與山西人翻臉,不是我害了山西人嗎?山西人和郝飛雄,原是有些兒交情的朋友,那番一同到梧州來,打算劫一家大闊老的,不知為什麼事不順手,耽擱了幾日,郝飛雄不能安分過日,每夜出外采花。山西人勸他不聽,幾乎弄翻了臉。山西人的武藝,雖不是郝飛雄的對手,心思卻比郝飛雄周密,見郝飛雄那麼任性胡為,便存心除了這個壞蛋,替那些被強奸死去的女子伸冤,知道自己的本領不濟,麵子上就不敢露出形蹤來,敷衍得郝飛雄絕不起疑,才暗地來求我師傅,以為我是個小孩子,在旁聽了沒要緊。誰知我年紀雖小,好勝的心思卻大,那回若不是偷了師傅的寶劍在手,險些兒鬧出大亂子來。千壽寺離郝飛雄住的破廟,有十四,五裏路。我初出寺的膽氣極壯,什麼也不知道害怕,一口氣奔到離破廟隻有半裏路的所在,方停步,想就地下坐著歇息歇息,誰知我的身體才往地下一坐,猛聽得腦後一聲怪叫,接著呼呼的風響,隻嚇得我拔地跳了起來,手舞著寶劍,向前後左右亂砍。”

陳廣泰插口問道:“什麼東西叫,什麼東西響呢?”

張燕賓笑道:“我當時不知道是什麼,所以嚇得慌了手腳。過了一會,才知道是兩隻貓頭鳥,聚藏在一個枯樹兜裏麵。我坐著歇息的地方,就在那樹兜旁邊,兩隻東西在裏麵聽得響聲,以為有人來捉它,因此狂叫一聲,插翅飛了。但是,我那時雖已明明知道是一對貓頭鳥,用不著害怕,然而一顆心總禁不住怦怦的跳動,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麼道理?無論怎樣的竭力鎮靜,終是有些虛怯怯的,不似出千壽寺時的膽壯,仿佛覺得郝飛雄知道我去捉拿他,已有了準備似的。不過,我那時想得那一千兩賞銀和揚名的心思很切,心裏雖有些虛怯怯的,卻仍不肯退回頭,自己鼓勵自己道:‘郝飛雄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了不得的人物,又不是神仙,能知道過去未來,我既已瞞著師傅出來,若不能將淫賊拿住,不但不得揚名,外人反要罵我不中用。’

有這麼一鼓勵,膽量果覺壯了些,懶得再坐下來歇息,徑奔到那破廟跟前,看廟門是關著的,即縱身上了房屋。我記得那時正在三月二十左右,有半明半暗的月光,十步以內能看得清晰。廟門以內,東西兩座鍾鼓樓,我大著膽子,上鼓樓找尋淫賊。卻是不見有個人影,隻有一堆亂蓬蓬的稻草,象是曾有人在草內睡過的。我見郝飛雄不在,隻得退了出來,才回身走到鼓樓門口,即見一條黑影,從西邊房簷上飄飄下來,落地沒些兒聲息。我料知是郝飛雄,暗暗的吃驚。這淫賊的本領果然不弱,可是作怪,那黑影下地,就沒看見了。我因鼓樓裏的地方仄狹,不好施展,連忙朝那黑影下來的所在躥去,喝一聲:‘淫賊哪裏走?’

不見他答應,正要向各處張望,不知郝飛雄怎的已到了我背後,劈頭一刀砍下。我這時倒不害怕了,一閃身讓過那刀,轉身就交起手來。才鬥了四、五個回合,那淫賊實在有些本領,我初次和人動手,哪裏是他的對手呢?明知道敵他不過,滿打算賣他一手,好抽身逃跑。叵耐他那口刀,逼得我一點空閑沒有,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心裏隻急得說不出的苦楚,看看退到後麵沒有餘地了,想不到郝飛雄忽猛叫了一聲:‘哎呀’!掉轉身抱頭就跑,一霎眼便沒看見了。”

陳廣泰失聲問道:“怎麼呢?”

張燕賓笑道:“幸虧我師傅因不見了寶劍,猜度是我偷了來幹這冒失事,急急的把山西人叫了起來,趕到破廟裏救我。隻要來遲一步,我的性命便完了。我師傅在屋上,打了郝飛雄一五花石,正打在額角上,所以抱頭而跑。

山西人要追,我師傅不肯,收了寶劍,責罵了我一頓,說:“山西人的本領,已是了得,尚且打郝飛雄不過,你乳臭未除的小子,怎敢這麼胡鬧!”

陳廣泰笑道:“你也真是胡鬧。你才說偷你師傅寶劍的時候,我心裏就暗地思量,如何自己的寶劍,會被徒弟偷去,還兀自不知道呢?那也算得是有本領的人嗎?”

張燕賓笑著點頭道:“是時候了,我們走吧!好在李禦史家裏,沒有會把式的人,你雖說是初次,大概不至著慌。”

陳廣泰跟著張燕賓出來,仍舊反鎖了房門,一同出廟,徑奔廣州城來。進城恰在黃昏時候,城門口出進的人多,果然無人注意陳廣泰。張燕賓的路徑也很熟悉,初更時候,二人便在黑暗地方卸去了外衣。各做一個包袱捆了,係在腰間,揀僻靜處上了李禦史的房。陳廣泰留神看張燕賓的身法,甚是矯捷,穿房越棟。直如飛鳥一般,不禁暗暗的佩服。二人同到李禦史的上房,張燕賓教陳廣泰伏在瓦楞裏莫動,自己飄身下了丹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