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祿堂也不答話,笑嘻嘻的走到樹下,解下繩索來。那馬見繩索已解,便四腳齊起,亂蹦亂跳。金祿堂也不害怕,憑空向馬背上一個箭步,已身在馬上了。那馬將頭揚了兩揚,支開舊蹄就跑。
金光祖到王五跟前說道:“難得在這裏遇見老哥,我想屈尊到寒舍盤桓盤桓,不知尊意以為何如?”
王五既有心要結識金祿堂,自己又左右閑著無事,便欣然答應。二人站著談話,談不到一頓飯的工夫,金祿堂已騎著那馬,如飛而至,遍身頭頂,也和金光祖一樣,糊滿了汙泥。金光祖愛惜孫兒。恐怕他騎得累了,忙上前搶住籠頭。那馬接連被騎了兩次,也累得乏了,比前馴良了許多。金祿堂滾下馬背,搖頭吐舌的說道:“就方才這一點兒時間,已來回跑了六十多裏路,在馬上看兩邊的房屋、樹木,隻見紛紛的往後倒下去,多望兩眼,頭目就昏眩了。人家都說火車快的厲害,我看這馬比火車還要快的多呢!我買了它回去,看何時高興,我得騎到南京去,和火車比賽比賽。”
金祿堂這時隨口說了幾句玩笑話,後來南京辦勸業會的時候,能果然將這馬騎到南京,特地專開一個火車頭,馬在前頭,車頭在後邊,十裏以內,火車真個追這馬不上。這是後話,趁這時表過不提。
再說當日金光祖,見已將這馬騎服了,即問胡家要多少馬價。胡家開口要一百兩銀子,金光祖並不還價,隨如數兌了一百兩銀子。王五遂跟金光祖、金祿堂,帶了那匹烏雲蓋雪的馬,一同到寧陵縣金家來。王五在金家住了幾日,和金光祖公孫談論拳腳,甚是投機。金光祖的兒子金標,出門十多年,沒有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金祿堂的本領,全是金光祖傳授的。
這日,王五正和金光祖坐在房中談話,隻見金祿堂進來報道:“外麵來了一個姓羅的,說是湖南人姓言的徒弟,有事要見爺爺。”
金光祖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改變了顏色。
停了一停才抬頭問金祿堂道:“那姓羅的多大年紀了?”
金祿堂道:“年紀不過三十多歲,身材很是高大。”
金光祖道:“你已說了我在家麼?”
金祿堂搖頭道:“我說你老人家不在家,他說沒有的事,若真不在家,他也不會來了。”
金光祖麵上很露出躊躇的樣子,王五在旁見了,猜不出是什麼緣故,想問又不好開口。金光祖長歎了一聲道:“冤家路窄,躲也躲避不了。祿兒請他在外麵坐坐,我就出來見他。”
金祿堂應“是”去了,金光祖隨回頭向王五說道:“十年前,有一個湖南人姓言的,因聞我的名,特地找到這裏來,在這裏住了三日,要和我交手。那姓言的,原來是一個讀書人,本領確是不弱,和我走了二百多個回合,我用擒拿手傷了他。他臨走的時候,對我說道:‘我們十年後再見。我若沒有和你再見的緣法,也得傳一個徒弟,來報這一手之仇’。當時姓言的說完這話走了。十年來,我雖上了年紀,然不敢荒廢工夫,就是防他前來報複。”
王五道:“姓言的若是自己來,或者可怕。這姓羅的,是他的徒弟,也不見得有多大的本領。區區不才,如老丈有用得著我的時候,盡可代勞,和他見見高下。”
金光祖搖頭說道:“使不得!一人做事一人當,但請老哥在旁,替我壯壯膽量。”
說著起身,進裏麵更換衣服,用一塊寸來厚的護心銅鏡,藏在胸前衣襟裏麵,裝束停當,拉了王五的手,同來到外麵廳堂上,隻見金祿堂陪著一個魁偉絕倫的漢子,坐在廳堂上談話。
那漢子背上還馱著黃色包袱,不曾放下。見金光祖出來,那漢子起身抱拳笑道:“久聞神拳金老爹的大名,今日才得來領教。老爹還記得十年前用擒拿手點傷辰州人言永福的事麼?小子羅大鶴,就是言永福師傅的徒弟。這回奉了師傅之命,特來請教老爹。”
金光祖也抱拳當胸的答道:“但願老哥能青出於藍。我雖老邁無能,但是既有約在先,不能不奉陪大駕。”
羅大鶴即將背上的黃包袱卸了下來。不知與金光祖如何較量,羅大鶴是怎生一個來曆,且俟第十六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