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堂道:“已記不清數目,大約也有二十來件。”
霍爾斯脫夫點了點頭道:“和你同黨的,共有多少人?”
趙玉堂道:“我從來沒有同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霍爾斯脫夫道:“被竊之家,多是窗不開,門不破,牆壁不動,你怎生得進人家去的?”
趙玉堂道:“多是從房上,揭開屋瓦進去的,偷竊到了手,仍將屋瓦蓋好,所以沒有痕跡。”
霍爾斯脫夫道:“你昨夜從哪裏逃出那土屋的?”
趙玉堂道:“從你頭頂上逃出來的。”
霍爾斯脫夫現出很驚訝的神氣,回頭對那署長說了一會,複問道:“你練了這麼一身本領,怎的不務正業,要做這種擾亂治安,違犯法律的事?”
趙玉堂道:“除了行竊,沒事用得著我的本領。我家裏毫無產業,我不行竊,我母親便沒飯吃,沒衣穿。”
霍爾斯脫夫道:“你可知道你犯了罪,到了這裏得受處分麼?”
趙玉堂道:“知道。我情願受處分,隻求從速送我母親回去。”
霍爾斯脫夫道:“這不必要你要求。你既來了,自然送你母親回家去,但是你在這裏受處分,你母親回家,又有誰給他飯吃,給他農穿呢?”
趙玉堂見霍爾斯脫夫問出這話,不由得兩眼流下淚來。口裏沒話回答。霍爾斯脫夫接著問道:“若有人給飯你母親吃,給衣你母親穿,並給錢你使用,你還想做賊麼?”
趙玉堂道:“世間哪有這麼好的事!果能是這樣,我豈但不再做賊,並願替那供給我母親衣食的人做事。”
霍爾斯脫夫又回頭對署長說了幾句,那署長也說了幾句,霍爾斯脫夫笑著問道:“你這話是誠意麼?無論到什麼時候,不會更改麼?”
趙玉堂道:“果能是這麼,我這話也不會更改。”
霍爾斯脫夫便叫趙王堂在哈爾濱火車站就了個人夫頭兒的職。
古語說得好:“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趙玉堂的聲名,在哈爾濱的三歲小兒都知道。鐵道上二、三百名人夫中,也有許多會些兒武藝的,平日聞了趙玉堂的名,心裏欽仰已久。誰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個人物,來當他們的頭兒,還有個不竭誠歡迎的麼!趙玉堂這日到差,眾人夫都來應點。平日飲仰趙玉堂的人夫們,就首倡開歡迎會。每人湊份子,湊了三、五十五錢,備辦了些酒菜,替趙玉堂接風,這是火車站上從來沒有的盛舉。
趙玉堂生性不大能飲酒。眾人夫你敬一杯,他勸一盞,把趙玉堂灌得爛醉。過了幾日,趙玉堂也辦了灑菜,請眾人夫吃喝。酒席上有個會武藝的人夫,立起身向趙玉堂問道:“我們久聞總管的大名,如雷灌耳,並聽說總管獨自一個人,住在一間土屋裏,警察署的偵探長,率領二百名武裝的警察,和四名會把式的好漢,黑夜把土屋圍了,捉拿總管,竟被總管走脫了,連開了幾十槍,一槍也不曾傷著總管那裏。我們心想,總管怎麼會有這麼駭人的武藝,都以為總管必會隱身法,或者會障眼法,若是實在本領,難道一個人能比鳥雀還快嗎?鳥雀在空中飛起來,有幾十杆槍朝著它打,也不愁打不著。一個人這麼大的身體,如何會打不著呢?”
趙玉堂笑道:“我哪裏會什麼隱身法,也不會什麼障眼法,實在本領也隻得如此。那夜能從土屋裏逃出來,卻有幾個緣故:一則因是夜間,月已銜山,艨朧看不清楚;二則我突然逃出來,出他們不意,措手不及,等到他們瞄準開槍,我已跑得遠了。惟有出門的時候最險,若非一腳踢得那門嘩喳聲響,將偵探長驚退幾步,他當門立著,我出來必遭他一槍。不過我要快,有時實在能賽過鳥雀。當時在帽兒山的時候,空手追捉飛鳥,並不算一回事。”
眾人夫聽了,雖人人歡喜,然都露出疑信參半的樣子。那問話的人夫道:“總管能賞臉給我們見識見識麼?”
眾人夫都附和道:“必得要求總管,試驗給我們開開眼界。”
說著,都立起身來。趙玉堂也隻得立起,思量用什麼方法,試驗給他們看。正思量著,猛聽得汽笛一聲,火車到了,不覺失聲笑道:“有了。諸位請來看我的吧!”
隨離席向外麵走,眾人夫都跟在後麵。不知趙玉堂怎生試驗,且俟第十二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