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大多數人不讚同老太太的做法,也沒人真正的了解她,老太太依舊堅持自己的原則,盡力做到讓自己的孩子不吃虧不上當,都能遇到良人,都能幸福美滿。盡管婚姻這種事情,得看兩個人用心經營,但是陸家老太太有自己的看法。
老太太向來認為,無論怎麼樣的努力經營,都不如在開始的時候就用心選擇好,盡力一開始就選到對的人。
很多年以後的陸春鳳才徹底讀懂奶奶的一片良苦用心,那叫托舉。
老太太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兒女周全,托舉他們的幸福。一程又一程,一個又一個。
陸貞是個戀家的人,所以還是聽從了父母的意見,最後選擇與河對岸的孫家兒子見個麵,接觸一下,合適的話就按照老人們的安排,訂婚結婚。
孫家兒子專門利用探親假,回來與陸貞見麵。除了媒婆,還有陸家二姐一起跟著去的。陸春鳳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未來的姑丈,隻是聽大人們說,很不錯,比陸家二姐的老公更帥氣,級別更高。兩個人,兩家人都很滿意,未來可期。
春天來了,燕子從南方飛回來了,池塘裏的鴨子越來越多,可以下水遊泳了。柳絮因風起,漫天飛舞,像極了童話裏的世界,比下雪的時候還浪漫。
天剛蒙蒙亮,陸春鳳又如往常一樣背著書包,拿著沒吃完的早飯,哼著小曲,一路小跑要去學校,爭搶第一個到校讀書的孩子,隻有這個時候,校園裏最安靜,空氣最清新,陸春鳳喜歡這樣的早晨。
陸春鳳好幾天沒看見爸爸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弟弟在三叔那裏,奶奶似乎也好幾天沒來作坊了,媽媽偶爾回來一下,把陸春鳳的飯做好交代一下又離開。
陸春鳳習慣了大人們的忙碌,也習慣了經常來來去去的短暫離開,所以見怪不怪。
略有晨霧的早晨,路上還沒有行人,陸春鳳走在熟悉的路上,踢著小石子。
拐角處,抬頭,看見了好久不見的爸爸和媽媽。他們似乎心情很不好,媽媽還在掩麵哭泣。陸春鳳心裏咯噔一下,打了一個冷戰。
陸春鳳看見父親拉著排車,表情凝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家老二,心裏不由的害怕起來。
走近,陸春鳳看見車裏躺著一個人,我用棉被蓋著,看不到是誰。
老二媳婦停止抽噎,對著陸春鳳說道:“鳳兒,別怕,這是你陸貞姑姑。過來看看姑姑,姑姑不會說話了…”說著不自覺的大聲哭起來,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哭瞬間打破了村子寧靜的早晨。
“陸貞,這是鳳兒,你怕嚇到她,我們回來村裏了。”老二媳婦念叨著,摸了摸陸春鳳的頭。
開始的陸春鳳根本沒有當回事,以為姑姑生病了,說不了話。在媽媽的指引下,掀開被子,看到了陸貞姑姑,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姑姑,你怎麼了。”陸春鳳還是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像往常一樣,隻是這一次陸春鳳的心髒跳的特別厲害,自己也能聽到,陸春鳳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鳳兒,別怕,姑姑不在了…”老二媳婦沒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村子裏的狗吠聲不斷傳來。
陸春鳳沒有聽懂媽媽的意思,想要上前拉一下陸貞的手,被老二媳婦阻止了。
“鳳兒,今天別去學校了,我們一起回家,帶著陸貞姑姑一起回家…”
老二媳婦一直沒有停止哭泣,陸春鳳預感到大事不妙,也聽話的跟在母親後麵,扶著車子,眼淚突然止不住的往下流。
“陸貞,我們回家了,拐彎了,別怕…”
“陸貞,我們回家了,上坡了,別怕…”
陸春鳳的腦袋裏已經空了,以前每時每刻稀奇古怪的想法,這一刻都害怕的躲了起來,全部心思都在想陸貞姑姑怎麼了,陸貞姑姑是不是已經死了?陸貞姑姑為什麼突然死了?
又一念,陸春鳳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根本不相信躺著的是最疼愛自己的陸貞姑姑,她那麼漂亮,那麼善解人意,那麼博學多才……
“陸貞姑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陸春鳳淚眼婆娑,小聲的說道。
老二媳婦一路哭,一路罵著,一路念叨,一路數落,都是關於陸貞的。罵陸貞怎麼這麼傻想不開,罵陸貞這麼自私舍得丟下陸家的老老小小,罵陸貞這個沒良心的…
從母親斷斷續續的罵罵咧咧裏,陸春鳳似乎聽懂了一點。
陸貞姑姑不在了…這次不是去了再回來,這次是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陸春鳳一下子失控,哇哇大哭起來,比老二媳婦的哭聲還大。
大清早的村子裏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好奇的人們開始打開門一探究竟。
從池塘邊到陸家的新院子,平時陸貞姑姑帶著自己幾分鍾的路程,這一次,陸春鳳帶著陸貞姑姑回家,覺得走了很長很長很長時間,就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
“陸貞,我們到家門口了,別怕…”
老二把車子停在新院的大門口,拉著臉進去跟母親彙報。
老二媳婦和陸春鳳站在大門口陪著陸貞,眼淚一直沒有停止往下掉。
鄰居們聞訊趕來,除了好奇,更多的表達著惋惜,表達著對逝者的哀悼…也有一些內心柔弱的人,開始跟著哭泣,掉眼淚。
陸府三姐服毒而亡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新院的大門口圍滿了人,水泄不通。
陸老三家的大黑狗,今天似乎也特別懂事,隻是安靜的趴在角落的草地上,沒有一聲狂吠,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看他們悲愴的表情,看他們竊竊私語…
熱心的村民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開始在大門口前的空地上搭建棚子。
“陸貞回來了?”老太太像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看著回來的老二,緩緩抬頭。
“媽,三妹回來了。”老二哽咽著開始抽泣。
“媽,陸貞說不了話了。”老二怕母親接受不了現實,雖然老太太一生剛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