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3)

霍婆子帶著香蘭和德秀走到北書店街和南書店街交口的地方,轉入山貨店街。從這裏往西去接著徐府街。就在徐府街的東口,站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當霍婆子同香蘭姑嫂來到她麵前時,她並沒有多說什麼話,好像隻是偶然相逢,就隨在她們身後一起穿過徐府街,經過旗纛廟前邊,往西門走去。霍婆子並沒有向香蘭介紹這位大嫂是誰,也沒有向這位大嫂說明香蘭是誰。簡直就沒有說什麼話,四個人如同陌生相遇,匆匆趕路,惟恐出城太晚。香蘭心裏覺得奇怪:這位路遇的大嫂到底是誰呢?她跟霍婆子是什麼親戚?她們是原來約定在徐府街東口見麵,還是偶然相逢?為什麼這位大嫂不說話?但是她又不便於問霍婆子,想著不管怎麼,霍婆子和這位大嫂一定是平時就相熟的。八成也是昨晚約好的。

出了西關以後,霍婆子囑咐香蘭和德秀就在附近一帶采青,不要往遠處去,也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並說稍過午時,她就回來同她們一道進城。這樣囑咐以後,她還不放心,又特別囑咐德秀說:

“你不要離開你嫂子,采到多少野菜都不打緊,我多采一點就有了。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更是千萬不要去!”

霍婆子說的那麼認真,有些在旁邊走著的人聽了,都不覺笑起來,說:“你這個老大娘,她可是你的親閨女?看你叮囑得多仔細!”

霍婆子也笑了,隨著大家一起往遠處走去。在徐府街東口遇著的那個婦女,一言不發,跟著她一道去了。

香蘭和德秀被留在西關附近,那裏有不少婦女采青。香蘭和德秀平日沒有機會出城,今天第一次離家走出城外,來到這個生疏地方,身邊有那麼多婦女,還有老頭子,都彎著腰,或蹲在地上,采著野菜。她們既感到膽怯,又感到新鮮。姑嫂二人不時地向大堤方向張望,看有沒有李闖王的人馬跑來,有時又向城門方麵張望,向左右張望,看有沒有城內的官軍出來,有沒有壞人混在婦女中采青。采了一陣,看見大家都是很安靜地采著野菜,她們才完全放下心來。香蘭在心裏說:“要是不打仗,太平年景,多好啊!”有時,旁邊的人忽然大聲說起話來,香蘭和德秀都不搭腔。有時,也有人同她們說話,香蘭用幾句話敷衍過去。她們牢牢地記著霍婆子的囑咐,不敢離城門太遠,以防萬一有什麼動靜,可以趕緊逃回城內。可是近處的野菜已經被采了兩天,剩下不多了。她們後來隻好將勉強可吃的草根也挖出來,放在籃中。

天氣炎熱,又很饑餓,姑嫂倆不斷出汗,衣服已經透濕,同時又感到頭昏心慌。香蘭害怕自己一頭栽下去就沒法回城了。幸而筐子裏有剛才剜到的幾棵茨蕨芽,她抓了一把,分兩棵給德秀,說道:

“秀姑娘,秀妹,快嚼嚼吃下去,吃下去幾口野菜就止住心慌了。”看見德秀還在遲疑,香蘭又說:“妹妹,快嚼嚼吃吧。咱倆有一個栽下去起不來,兩個都不好回城了。一家老小都在等著咱倆早回家,也等著野菜救命哩!”

德秀想著父母在家中為她掛心,又在挨餓,心中刺痛,又不敢流淚,低頭嚼茨蕨芽。大葉子老了,葉兩邊的茨刺傷了嘴唇,味道苦澀,難以下咽。然而她不肯吐出,繼續咀嚼,勉強吃下。

香蘭也是同樣地勉強往肚裏咽。吃了幾口,心慌的情形果然輕了。她不再擔心倒下去,一邊尋找野菜,一邊繼續嚼茨蕨芽。她一直在惦念著家中老小,尤其是放不下丈夫和一雙兒女。今早她同妹妹離家時兩個小孩都沒有醒來,如今他們一定餓了,哭哭啼啼要吃東西,怎麼好啊!她嫁到張家整整十年,從來沒有讓丈夫在生活上操過一分心。她為著使他專心讀書,科舉成名,從來不叫他照料孩子。可是今天她不在家,妹妹也出來啦,孩子們在餓著,丈夫在餓著,兩位老人在餓著,而且是一個有病,一個被踏傷……

香蘭想著想著,忽然忍不住淚如泉湧,抽咽起來。德秀見嫂子哭,也跟著抽咽起來。姑嫂倆都惦念著家中老小,邊哭邊繼續尋覓野菜。

這時,張德厚在家中掛心他的妻子和妹妹,後悔不該讓她們出城采青。他照例要寫大字和小字,可是今天寫得特別不順手,寫完一張後,自己看著也不滿意,於是他幹脆放下筆,拿起一本書來。可是書也看不進去。左思右想,總是擔心香蘭和德秀會出事。這些年來,不僅外邊有“流賊”騷亂,就是那些兵勇,他也聽說得多了,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雖然霍婆子是個有經驗的人,有她帶著,決不會讓香蘭和德秀走近大堤,因此也不會遇上“流賊”。但對那些兵勇,霍婆子也沒有辦法。萬一有兵勇調戲姑嫂兩個,如何是好?

快到中午的時候,小寶和招弟都吵著肚子餓。今天因為香蘭走了,母親身體還沒有好,無人做飯,所以孩子連一頓飯也沒有吃。張德厚哄了孩子們幾句,便走進廚房,打算燒點開水,然後用開水泡些粗糧讓老人和孩子們對付一餐。可是進去一看,水缸已經空了。平時每天有一個中年男子推著水車到胡同裏邊來賣水,到了他家門口,就敲敲門,然後香蘭出去,那個人就連桶帶水將一擔水交給香蘭,把前一天用完的兩個空桶帶走。現在這個男子也餓得沒有辦法,出城采青去了,所以已有三天沒有來賣水。這可怎麼好呢?他想了一想,便先去鐵匠鋪看德耀在不在。誰知到那裏一看,隻有孫師母一人在家,德耀又被人叫上城去了。張德厚沒有辦法,隻好決定自己借副擔子去挑水。按說挑水並不難,從家裏到井邊也不太遠,可是他長到這麼大,自己還從來沒有挑過水。況且他自幼讀書,又中了秀才。如今張秀才穿件長衫去挑水,好像也不太合適。然而不挑又怎麼辦?孩子們要喝水,老人也要喝水,一家人都得喝水。猶豫了一陣,他終於換上一件舊的布長衫,挑著水桶往附近的一口水井走去。站到井邊,將空桶放下井中,不知什麼道理,不管他怎樣用力將井繩左右擺動,或提起來向下猛一放,那空桶總是漂在水麵,水灌不進去。德厚正在著急,幸好來了個挑水的,是同街住的遠鄰,枯瘦如柴,對他淒然一笑,歎息說:“唉,這樣年頭,連秀才先生也來挑水!”他替德厚打了兩桶水,放在井沿,然後為自己打水。

張德厚的腿腳本來無力,將水桶挑起來後更加不住搖擺,水桶亂晃,地上灑了很多。他一路挑著,水桶隨著腳步踉蹌,水不斷濺出桶外,長衫被濺濕大片。肩膀疼得吃不消,不會走著換肩,為換肩停了幾次,將水桶放在地上。累得渾身大汗,好不容易挑進前院,忽然聽見南屋裏邊王鐵口的老婆在哭,嘴裏喃喃著:

“我不能拖累你啊,要死也隻能死我一個人,你還可以多活幾天。我,我不能拖累你啊!”

張德厚以為王鐵口在家,就放下擔子,走到門口問道:

“王大哥在家麼?”

王鐵口的老婆帶著哭聲答道:“他到大相國寺擺攤子去了。”

德厚走進屋中,說:“王大嫂,你不要一個人著急想不開。現在誰都一樣,日子都不好過。”

王大嫂說:“若是我的腿腳能夠走動,我也要隨霍大嬸一起去采青。眼看著死在家中,還要拖死鐵口!”

“我想要不了多久,這日子總會有個結局,不能總像現在這樣。你要放寬心,可不要想別的念頭。”

“為著賺幾個錢,他總得出去擺攤子。可是他一出去,家裏就什麼事都幹不成。這兩天沒有賣水的,你看怎麼辦?水缸都空了。”

德厚說:“這好辦,我剛剛挑了一擔水,可以放一桶在你這裏。”

“哎呀,我的天,你秀才先生也出去挑水,這可是開天辟地沒有見過的事兒!算啦,等鐵口回來後,再想辦法。”

德厚說:“唉,他也是沒有挑過水的人。這不算什麼,你就不用等他回來挑啦。”張德厚一麵說,一麵就提了不滿一桶水倒在王鐵口的水缸裏,然後又把另外不滿一桶分成兩半,挑進自家廚房,倒進缸中,將水桶還給了隔壁鄰居。

水燒開以後,他用開水給小孩們泡了兩塊摻麩皮穀糠的黑饃,哄住他們不再啼哭,又端了兩碗開水送到上房。父親又餓又病,睡得昏沉不醒。母親見了他就說:

“兒呀,我總是放心不下,不知她們姑嫂倆出城去會不會有三長兩短!”

張德厚雖然自己的心中很焦急,但是安慰母親說:“娘,你老不用操心。她們有霍大嬸帶著,我想不會出啥事兒。”

母親歎了口氣,又說:“要不是有你霍大嬸兒帶著她們,我寧肯一家餓死也不會讓她倆出城采青!”

就在張德厚出去挑水的時候,霍婆子和那個中年婦女一邊采青,一邊往前走,越走越遠,並且離開了大路。別的婦女不敢走得太遠,陸續停了下來,隻有霍婆子和那個婦女繼續朝西南方向走去。霍婆子見周圍已無別人,便對那個婦女說道:

“李大嫂,那堤上有棵小樹,我們就往那裏去吧。”

李大嫂有些害怕,躊躇不前。

霍婆子說:“你不要害怕,昨天我同宋矮子都說好了,他聽我說了你的事,立刻對我說:‘你把她帶出來,明天我派兩個騎兵在那裏等候,一定把她護送回新鄭家去,和自己的丈夫、孩子們團圓。’”

原來,這個李大嫂的娘家住在鵓鴿市,與宋獻策是舊鄰居,她是開封圍城前回來走親戚的,後來聽說開封又被圍,就想趕緊出城,誰知城門已經閉了。這些日子來,經常哭哭啼啼,擔心自己從此再也見不到丈夫和孩子們。霍婆子去鵓鴿市時知道了這件事,就一直放在心上,昨天恰好宋獻策問起原來的房東,她就把李大嫂的事情順便說了。昨天去鵓鴿市送銀子時,便與李大嫂約好了在徐府街東口會麵,然後一起出城。

李大嫂聽了霍婆子的話,還是有些害怕。這種事情她畢竟沒有經曆過,想起馬上就要跟著李闖王的人走,心裏很緊張,怕萬一逃不走,落入“賊營”。霍婆子又催她說:

“我把你帶出來交給義軍,我擔的風險比你大,還不是怕你丟下男人和孩子們,一個人餓死在開封?現在我都不怕,你怕個啥?”

李大嫂說:“霍大嫂,你為啥不逃走?”

“我跟你不同啊!我在開封城外沒有家,也沒有親戚,隻好守在開封城內。”

這時從大堤外傳過來騾馬的叫聲、驢子的歡快叫聲、黃牛的深沉叫聲,還傳來雞犬的叫聲。李大嫂聽見這些聲音,忽然膽大起來,眼前好像出現了自家的村莊。她對霍婆子說:

“大堤外還有百姓沒有逃走?”

“大堤外義軍紀律嚴明,沒有誰敢騷擾百姓的一草一木。”

李大嫂其實日日夜夜都盼望著逃離開封,不要死在城內,為此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在神前燒過多少香,許過多少願,隻怕自己再也出不去,永遠不能同丈夫和兒女見麵。如今她出了開封,已經走近大堤,心頭忽然狂跳起來。她望望霍婆子,輕聲叫道:“霍大嫂!”霍婆子望望後麵,發現並沒有人跟在背後,向她使眼色,同時小聲說道:

“快上!翻過大堤就沒有人看得見了。”

李大嫂並沒有朝後望,聽見霍婆子的話,雖然心中仍覺害怕,倒是不再猶豫,不顧心跳腿顫,也不東張西望,一個勁兒地向前走去。等她們爬過大堤,果然看見有幾個騎兵牽著馬在那邊等候。霍婆子認出那為頭的是宋軍師的一個親兵,昨天在大堤上見過麵。那親兵立即迎了上來,笑著說:

“你們到底來了。我們在這裏等了好久了,還以為你們變卦了呢。”

霍婆子也笑著說:“她就是李大嫂。她的鄰居是你們軍師的房東。我把她交給你們,請你們行行善,想法子送她回家,讓她活著同全家團圓。”

“大嬸兒你放心。軍師已有吩咐下來,讓我們先帶她去老營。到了老營,自然會有人送她回家。你放心好了。”

李大嫂心裏非常感動,拉著霍婆子的手說不出話來,隻是流淚。

正在這時,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長得五官端正,向前走了兩步,對霍婆子拱手一揖,賠笑說道:

“大嬸兒,昨天我聽軍師的親兵們回去談了同你見麵的事兒,我今日特意來等候你,要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認不認識。”

“我是一個賣婆,一年到頭,走街串巷,隻要有名有姓的人,你不妨說出來,讓我想想。”

小夥子說:“我聽說你是住在南土街西邊,鼓樓往北,紅河沿南邊,離定秤胡同不遠。我打聽的並不是什麼有名氣的人家,隻是住在那一帶的尋常人家,男的是個秀才,名叫張德厚,字成仁。你聽見過這一位張秀才麼?”

霍婆子笑起來說:“嘿,真是無巧不成書,你可打聽到點子上啦!那張家跟我同院住,好得像一家人。我住在前院東屋,他家住在後院,前院西屋是張秀才教蒙學的地方。如今蒙學不教了。喲,你真是打聽得巧。你怎麼知道這張家呢?”

小夥子的兩頰有點泛紅,說:“我跟他家小時候就認識。我離開開封的時候,德厚還沒有中秀才。我想打聽一下他家裏的情況,還都平安麼?”

霍婆子問道:“你是哪裏人?”

“我是汝寧人。我姓王,原來在開封住家。後來因為家中很窮,父親又死了,母親就帶我們回到家鄉去。”

霍婆子將他打量一陣,忽然喜出望外地拉住他叫道:“哎呀,我的天!你可是王相公?你叫從周?雖然沒有同你見過麵,可是我常聽他們家談起你。啊,原來你在這兒,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山不轉路轉,多巧!”

小夥子名叫王從周,窘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問道:

“大嬸兒,你知道我們是親戚?”

“怎麼不知道呢,那張秀才就這一個妹妹,今年十六歲,長得很好。常常聽她父母說,你們是從小訂的親,這些年來兵荒馬亂,也不知道你在哪裏。不管離得多遠,到底是一家人,她們家到現在還總在提這件事。可惜開封被圍,你們見不了麵。”

“她家裏還有糧食麼?”

“唉,一提糧食,怎麼好說呢?開封被圍,家家都是有一頓,沒一頓。張家又沒有錢,又沒有多的親戚。就是一個秀才,靠教蒙學過活,現在蒙學也不教了,哪裏有錢去買許多糧食?這幾天,城裏人都出來采野菜。今天,她姑嫂兩個,就是你嫂子和秀姑娘,也都出城采青來了。她們不敢到堤上來,就在城門附近采些野菜。不過那裏的野菜前兩天已被別人差不多采光了,昨天已經很難采到,今天更是難上又難。”霍婆子又從上到下看了王從周一眼,說,“你們好端端的兩家親戚,如今卻不能成親,隻好等著闖王爺把開封攻打下來,到那時候再辦喜事了。”

王從周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但這是一家他最連心的親戚,遇到今天這機緣不能不認真打聽清楚,於是隻得厚著臉皮問:

“大嬸兒,我那家親戚今日也出來采青啦?”

“我不是剛說了麼?秀才娘子、秀姑娘,平日連大門也少出,今日救命要緊,萬般無奈,隻好跟隨我出城采青。說也可憐,你的那個人活了十六七歲沒有走這麼遠!她們姑嫂,就在城門附近,離西關不遠。來,來,你跟我來,我指給你望一望。”說著,霍婆子拉著王從周的袖子,朝堤上走了幾步,然後用手指著城門附近,說:“你看!你看!”

王從周看了一陣,雖然看見那裏有許多婦女在采青,但究竟誰是張德厚的娘子和妹妹,卻看不清楚。他白望了一陣,仍然走下堤來,對霍婆子說:

“大嬸兒,我托你一件事,不知道行不行?”

“王相公,看你說哪裏話!我跟張家是多年鄰居,像一家人一樣。我自己是半邊人,年輕守節到現在,無兒無女,把那姑娘看得像自家的閨女一樣。我有個頭痛發熱,她都來伺候我,伺候得很好。你說要托我為她家辦事,不管辦什麼事都行。”

王從周很感動地說:“昨兒一聽我們軍師的親兵在老營談起,說遇到你怎麼怎麼,知道你是好人。我就想到,我們的親戚家離你的住處也許不遠,還沒想到就在一個院裏住。在我們老營,有個管軍馬的頭兒,人們都叫他王大叔,也叫他長順大叔,聽說了我的事,就從自己積攢的錢中拿出五兩銀子給我,說:‘好,送給你的親戚去。’他後來對高夫人一說,高夫人也給了五兩。以後闖王也聽說了,又加了十兩。我自己一兩銀子也沒有,這二十兩銀子都是闖王、高夫人和王大叔給的,今天我都帶到堤上來了。不管怎麼樣,請大嬸兒替我把銀子交給張秀才家。”

霍婆子一聽,連說:“中,中,可是行!王相公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把銀子帶給他家。如今張家老的老,小的小,坐困城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你老丈人病倒在床,你丈母娘也在領粥時被踩傷。如今也不能說家裏完全沒有糧食,多少還是有一點兒,可是能對付吃幾天?今天愁不到明天!這銀子對他們實在有用,是救命的錢!”

王從周將二十兩一包的銀子交給霍婆子,又拿出幾錢碎銀子給她作為酬謝,霍婆子高低不要,十分堅決。王從周說:

“大嬸兒,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不要可不行!既然你跟他們像一家人一樣,我也應當孝敬你老人家。你若不收,你老就虧了我做侄兒的心啦。”

霍婆子說:“你定要給我銀子,我就走了。我這個人說話做事,一向說一不二,說不要就不要。我一個老婆子,要這幹什麼?等到你們小夫妻成了家,我要能見著,也就很高興了。”

她說得那麼動感情,那麼真誠,旁邊的親兵聽了都很感動,說:“真是個好媽媽,做事有情有義。”

王從周又問:“不知道進城的時候,要不要搜查。萬一搜出來,那就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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