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3 / 3)

“虜兵何時南犯,自何處進兵,是否與三桂已有勾結,凡此種種,我皆不知。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這三句話都是對廟算說的。今日臣等禦前議論東征,議論虜情,就是古之所謂‘廟算’。目前形勢,虜情為重,三桂次之。我對虜情知之甚少,虜對我則知之較多……”

“為什麼東虜對我的情況知之較多?”

“往年曾聞東虜不僅派遣細作來北京探刺朝廷情況,還聽說東虜出重賞收買消息。我軍從長安以二十萬人馬東征,虛稱五十萬,又稱尚有百萬大軍在後。這二十萬人馬,過黃河分作兩路,一路由劉芳亮率領,越過太行,占領豫北三府,然後由彰德北上,直到保定。陛下親率十萬人馬,由平陽北上,破太原,占領大同與宣府,入居庸關,到北京隻有七萬多人,每到一地,都沒有設官理民,雖有疆土而不守,雖有人民而不附。凡此種種,東虜豈能不知?倘若虜騎入塞,彼為攻,我為守。兵法雲:‘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長城以內,千裏畿輔,平原曠野,地形非利於藏兵設伏,故守軍非‘藏於九地之下’。而東虜士飽馬騰,可隨時來攻,無山川險阻,乘隙蹈瑕,馳騁於曠野之地,正所謂‘動於九天之上’。故目前戰爭之勢,對我極為不利。我之大患,不在山海一隅之地與三桂之數萬孤軍,而在全遼滿洲八旗之師。臣今衡量形勢,縱覽天時,地利,人和,心懷殷憂,不能不冒死進言。請陛下罷東征之議,準備集全力應付滿洲強敵。倘能一戰挫其銳氣,則吳三桂將可不戰而勝。”

李自成的心中更加彷徨,又問道:“既然滿洲人尚在調集人馬,趁其來犯之前,為使吳三桂不能與東虜勾結,先將他打敗如何?”

宋獻策說:“倘若……”

忽然,李雙喜匆匆進來,跪下稟道:“啟稟父皇,汝侯率領毫侯等幾位大將,還有從通州趕來的製將軍劉體純,有重要軍國大事,來到文華門,請求立即召見。”

宋獻策和李岩聽說劉體純從通州趕來,隨劉宗敏一起進宮,料定必有重大消息,都不覺心中吃驚。李自成馬上對雙喜說道:

“叫他們馬上進來!”他又對宋獻策和李岩說道:“你們平身,坐下!”

片刻工夫,李自成便聽見劉宗敏率領重要大將們登上文華殿的丹墀了。一般武將,進入宮中都是輕輕走路,深怕驚駕;惟有劉宗敏與別人不同,平時腳步就重,到宮中也不放輕,加之此時他為國事心思沉重,一腔怒氣,腳步很自然地比平時更加沉重。

因為凡是在禦前談論機密時候,太監和宮女都回避,連傳宣官也不許站在丹墀上邊,所以由雙喜引著大家進殿,並揭起暖閣的黃緞軟簾。

宋獻策和李岩看見劉宗敏進來,都趕快站立起來。劉宗敏為要做武將表率,先在李自成麵前叩頭,然後平身就座。李過等大將們一齊叩頭,肅然就座,等待提營首總將軍向皇上啟奏作戰大計。宋獻策和李岩看見劉宗敏的骨棱棱的方臉上的嚴峻神色,已知事情有變,同時在心中想道:

“完了!剛才的一番苦諫將付諸東流!”

李自成向眾位親信大將的臉上掃了一眼,先向劉宗敏問道:

“捷軒,你們如何商議?”

劉宗敏說:“大家都主張迅速出兵,消滅吳三桂,不可遲誤。剛才聽了劉二虎的稟報,大家出兵之意更加堅決,所以臣等立刻進宮,麵奏皇上。”

李自成轉向劉體純,問道:“德潔,你在通州,又有何緊急探報?”

劉體純重新跪下,奏道:“臣黃昏時在通州得到了才從山海衛回來的細作稟報,認為這消息十分重大,趕快用了晚膳,親自飛馬進京。臣先到軍師府,知兩位軍師已經奉詔進宮,適逢首總將軍府的中軍來請兩位軍師議事,臣就到了首總將軍府,將這一重大探報先稟知汝侯了……”

“到底是什麼重大探報?”

“連日來吳三桂與部下文武商議,又招集山海衛地方紳士商議,決定興兵複明,為崇禎複仇。又擔心兵力不足,決定差人去沈陽向滿洲借兵。”

“他要投降滿洲麼?”

“聽說不是投降,是借兵。等到吳三桂進了北京,收複了明朝江山之後,割給滿洲一些土地,每年給滿洲人大批金銀綢緞,像南宋對金朝那樣。”

“他媽的,該死!”李自成不覺罵出一句粗話,又問道:“你的探報可靠麼?”

“回陛下,十分可靠。臣差往山海衛城中的幾個細作,有的認識了平西伯行轅中的人員,有的認識了當地著名紳士、舉人佘一元的家人,所以得到的消息很真確。據細作稟報,吳三桂差往沈陽借兵的是兩位親信將領,已經動身了。”

李自成惱怒地對宋獻策和李岩說:“吳三桂向滿洲借兵,戰爭來到眼前,你們剛才還苦苦諫阻孤討伐吳三桂,幾乎誤了大事!”

宋獻策和李岩本來有許多話可以爭辯,但是李自成已是皇帝,此時頂撞將有不測之禍。他們在心中十分委屈,震驚失色,隻好低下頭去。劉宗敏向李自成說道:

“聖上不必生氣!宋、李兩軍師都是忠臣,諫阻陛下東征也是出於一片忠心,隻是他們的兵書讀得太多了,越讀越顧慮多端,膽子越讀越小了。咱們從在陝北起義以後,隨時說打仗就打仗,碰上官軍,你不打也不行,那就打唄。一不卜卦,二不查看兵書,三不看皇曆選擇吉日,四不慢慢商議。陛下常常一聽稟報,立刻跳上烏龍駒,揮動花馬劍,身先士卒,衝向敵人,不是常常打了勝仗?陛下常說:兩軍相遇,勇者取勝。又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咱們起義後那麼多年,是在刀刃上走過來的。那許多年呀,咱們不靠陰陽八卦,不講金木水火土,嚐盡艱難困苦,一步一步走向勝利,全靠陛下對敵人敢打敢拚。陛下先稱‘闖將’,後稱‘闖王’,全靠一股闖勁!難道不是這樣麼?”

李自成頻頻點頭,在心中說道:“東征之事,孤不再猶豫了!”

劉宗敏又說:“如今滿洲人還沒從沈陽起兵,我軍火速東征,一戰打敗吳三桂,使他來不及與滿洲人勾起手來對我。此是上策,不可失誤。從今夜起,即做出師準備,一部分人馬先移城外。各種輜重軍需,也要連夜準備,兩日內趕往通州,不得稍誤。皇上禦駕親征,北京哪位大臣留守,哪位大將警衛,留下多少兵馬,都得請皇上趕快決定。自從來到北京之後,士氣已經不如從前。皇上既然主意已定,自今夜起,文武群臣凡有向皇上諫阻東征的,便是幹擾東征大計,陛下一概不聽,以示皇上已下決心。如此才能使三軍同心,鼓舞士氣!”

李自成點點頭,說道:“你說的很是。”他又向著大家說:“如何調動人馬,如何東征,由提營首總將軍全權處置。牛丞相和各衙門大臣,自然要留守北京。今夜,你們出宮以後,孤就宣召牛丞相、六政府尚書侍郎等大臣進宮,麵商留守諸事。”

劉宗敏問:“皇上,北京為陛下行在,又為北方軍事重鎮,必須有一大將率領一萬人在此鎮守,何人為宜?”

李自成遍觀諸將,沉吟片刻,忽然說:“林泉文武雙全,他留下來,率領一萬人馬鎮守北京,李友、李侔與吳汝義為副。林泉,你以為如何?”

李岩趕快跪下說道:“臣碌碌庸才,荷蒙重任,不敢違命,縱然肝腦塗地,也要盡心努力,以報陛下,待陛下凱旋!”

“好,好。”李自成說,“你平身,坐下。獻策,諫阻孤東征的話不用說了,要一戰打敗吳逆,你有何計?”

宋獻策雖然諫阻東征之議受挫,明知東征必敗,今後大局難料,正應“亢龍有悔”之卦,心中震驚,手心暗暗出汗,但是他畢竟有非凡之處,仍然思慮周密,神態鎮靜,起身奏道:

“山海衛地勢險要,城池堅固,無法包圍,也不能硬攻,必須出奇兵攻其要害,焚其糧草,使其軍心瓦解,不戰自潰。”

“能如此就好,請你快說!如何能攻其要害,使其不戰自潰?”

“據我軍小劉營細作探得確實,吳三桂從寧遠覺華島經海上運來的大批糧秣輜重,隻有一小部分運入山海城中,大部分仍在一百餘艘海船上,停泊於薑女廟海邊。薑女廟在山海關之東,相距十三裏。如今海麵風多,海船都泊於緊靠海岸可以避風之處,容易被我軍出奇兵焚毀,倘若此計能行,吳三桂的數萬關寧兵雖然號稱強悍,必將軍心自亂,人無固誌,不需苦戰,自然崩解。”

李自成眼睛一亮,想起上次召見劉體純時,自己也曾想到過焚吳三桂糧船的事,連連點頭說:“孤也想到過,可是……薑女廟在山海關之東,我軍如何能夠出奇兵奔襲薑女廟,焚毀糧船?”

宋獻策在五六年前曾經漫遊冀東,到過山海衛城,略知這一帶地理形勢。這次來到北京,因吳三桂屯兵山海,成為大順朝的肘腋之患,他不得不查閱兵部職方司所藏地圖,又詢問了一些熟悉山海衛附近地理的人,使他對此計胸有成竹。他向李自成奏道:

“我軍當然不能越過山海衛城,但並非無路可達。在山海關之北約三十多裏處,有一地名日九門口,又名一片石,是燕山山脈最東端的一座雄關。長城自西蜿蜒向東,在九門之北約十裏處隨山勢折而向南,故九門口亦麵向正東。平日守九門口明軍隻有四五百人。倘若派五千騎兵,從撫寧縣境內山間小路於半夜出其不意,襲占九門口,將守軍全部俘獲,不使走漏消息,即可以五百人守九門口,四千五百騎兵出九門口,沿小路前去焚燒糧船。從九門口到薑女廟是一條弦線,大約有四十裏,沒有山嶺,盡是淺崗、丘陵,也有平地,在渤海與燕山餘脈之間,利於騎兵奔馳。路過山海關外數裏處的歡喜嶺時,留下三千人馬,麵向山海關布陣,火器弓弩在前,以防吳三桂的人馬出關救糧。隻派一千五百騎兵,攜帶在北京備好的硫磺等引火之物,飛馳薑女廟海邊,使海船拔錨不及,放火燒船。燒船之後,迅速退回,與歡喜嶺前的人馬會合,趕快退回九門口,退入長城以內,不可在山海關外戀戰,徒傷兵力。”

劉宗敏忘記是在皇上麵前,用力將大腿一拍,大聲說道:

“妙計!妙計!果然是大順皇帝駕下搖羽毛扇子的好軍師,人間奇才!”

李自成滿麵含笑點頭,向宗敏問道:“誰可以率領這一支人馬建立奇功?”

宗敏說:“這支人馬要出長城,繞過山海關外邊,奔襲海邊,一旦被吳三桂截斷後路,便要孤軍苦戰,不動如山,方能殺退強敵,退回長城以內。依我看,這一支奇兵最好交補之親自率領。”

李自成微微搖頭,轉望軍師,用眼神詢問意見。宋獻策已經落座,略一思忖,欠身回答:

“補之是大將之才,在山海衛城邊與關寧兵兩陣相對,大軍決戰,非他不行。羅虎又勇敢,又機警,與士卒同甘共苦,親如兄弟。命他率領這一支奇兵出九門口奔襲海邊,火焚糧船,必能勝任,用不著補之前去!”

宋獻策提出派羅虎率一支奇兵去薑女廟焚毀糧船,大家一致同意。羅虎一營隻有三千人馬,當即商定,由李過營中抽調二千精銳騎兵,臨時歸羅虎指揮,事後歸還建製。

李自成在心中對宋獻策大為稱讚,他出的焚糧妙計,還有他選中的將領,都與自己不謀而合。

他是個有半生戎馬生涯的起義領袖,非張獻忠一類草莽英雄可比,所以雖然他聽從了以劉宗敏為首的陝西將領的意見,決定搶在滿洲兵南下之前東征吳三桂,不再猶豫,但是吳三桂所率領的關寧精兵,人數估計有四萬多人,憑著堅城,又有山海關長城之險,頗得地利,並不容易吃掉。萬一焚燒糧船之計受挫,隻能靠正麵戰場。他的心中很不輕鬆,又向軍師問道:

“山海衛城池不大,可以圍攻麼?”

宋獻策直截了當地回答:“對山海衛不能圍攻,隻能靠野戰以決勝負。所謂山海關,指山海衛東門而言。此城往北數裏處即是燕山東端。長城自燕山而下,連接山海關,向南行,三四裏處便是老龍頭,緊傍渤海,山海關與燕山腳之間有一小城,名日北翼城,山海關與老龍頭之間也有一小城,名曰南翼城,幾乎與老龍頭的小城相連。臣細察輿圖,知我軍從山海衛城池左右,均無法越過長城,將吳軍包圍。此係就地理形勢而言,我無法圍攻山海衛城。何況以眾寡來看,兵法上說,‘用兵之法,十則圍之’。此話雖然不能死解,但必須我軍多出敵人數倍,方可將敵人包圍。今我軍隻比吳軍多出一萬餘人,談何包圍,惟有決勝於野戰耳!”

李自成心情沉重,又問道:“野戰需要幾天取勝?”

“野戰隻能打一天兩天,不勝則退,不可戀戰。在強敵之前,全師而歸,即是勝利。”

李自成的臉色一寒,心頭猛然沉重。

李岩在心中讚道:“獻策畢竟是忠直之臣,在此緊要關頭,敢說實話!”

劉宗敏說道:“這次出征,皇上親臨陣地,我軍將士望見黃傘,必將勇氣百倍。為何不見勝利就趕快退兵?”

宋獻策直率回答:“其一,屯兵於堅城之下,自來為兵家之大忌。其二,兩軍相交,都將全力以赴,傷亡必重。我軍是懸軍遠征,別無人馬應援,既不能勝,又不速退,危險殊甚。其三,自北京七百裏遠征,攜帶糧食甚少。當地人情不熟,百姓逃避,不能‘因糧於敵’,豈能令三軍空腹作戰?其四,遼東情況不明,東虜從沈陽何時發兵,何時南犯,從何處越過長城,我方全然不知。倘若東虜自中協、西協入塞,斷我歸路,與關寧兵對我前後夾擊,我將無力應付。因想著以上四端,故愚意認為,倘若一戰不能全勝,千萬不可在山海衛城下逗留,必須以火速退兵為上策。”

劉宗敏怫然變色,說道:“獻策!你怎麼光愛說泄氣話?哼,咱們還沒有出兵,你就想著從山海衛趕快退兵!”

“是的,侯爺!用兵之道,變化無常,為將者一見形勢不利,不宜再戰,便應全師退兵,以保三軍之命,以後再戰。倘若‘知進而不知退’,便是……取敗之道。”宋獻策本來想說出《易經》原話“亢龍有悔”,但看見皇上臉色嚴峻,便改換說法,避開“龍”字。

李過笑著問道:“軍師,你這話關乎大局,可不是說著玩的!”

宋獻策平日與李過交情不錯,也很受李過尊敬,勉強微笑著說:“補之,兵法中《謀攻篇》,不是隻講進攻,也講‘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聖人著《易經》特立遁卦。遁是逃避之意,此卦就是講究如何趨吉避凶,由逃避變為亨通,所以《易經》中說:‘遁之時義大矣哉!’”宋獻策說到這裏,看見皇上的臉色緩和下來,也就不再說了。

在片刻之中,李自成不說話,禦前諸大將都不說話,似乎都在想著宋獻策所說的這一番意見。李岩很明白獻策的良苦用心,深為佩服,他站起來向皇上躬身奏道:

“陛下率大軍東征之後,北京兵力空虛。倘若東虜自西協入犯,威逼北京,如之奈何?請陛下速下密詔,命劉芳亮仍然坐鎮保定,控製冀中與冀南三府,但需抽調兩萬精兵,由一大將率領,速來北京增援。有此增援之師,方能使北京安如磐石。”

李自成點頭說:“此議很好。兩位軍師還有什麼建議?”

李岩說道:“河南地處中原,綰轂東西南北,十分重要,目前因駐軍稀少,所派州縣官員無力彈壓,也不能理民,情況殊為可憂。請陛下火速密飭袁宗第自湖廣抽調五萬大軍,由他親自率領,馳赴河南,鞏固中原。”

“湖廣由誰鎮守?”

宋獻策回答:“目前左良玉雖然有三十萬人馬,號稱五十萬,屯兵武昌,但是他從前年朱仙鎮大敗之後,暮氣日深,他本人也身體多病,看來不會再有多大作為。白旺駐在德安,足可使左良玉不能向西一步。”

“那好,孤明日即飛敕袁宗第率五萬人馬離開湖廣,駐軍洛陽,鎮守河南。”李自成向大家望了望,又說:“你們出宮吧,分頭準備出兵東征。要立刻召牛丞相與喻上猷進宮,連夜商議大臣們如何留守北京的事。”

以劉宗敏為首的禦前會議諸臣在李自成麵前叩頭以後,魚貫退出。在東華門外紛紛上馬,出了東安門不遠,劉宗敏率領眾武將奔回首總將軍府,繼續連夜會商軍事。臨分手時,劉宗敏在街心勒馬暫停,向兩位軍師說道:

“老宋,林泉,我同各位大將細商出征的事,少不了你們二位。你們回軍師府稍停就來,到我那裏一起消夜!”

宋獻策回答:“不敢怠慢,馬上就到。”

回到軍師府,宋獻策和李岩知道在他們進宮時間沒有什麼軍情大事,便屏退左右,坐下略事休息。宋獻策先輕輕歎一口氣,神色愁悶,向李岩說道:

“林泉,弟自從崇禎十三年向陛下獻《讖記》,幸蒙陛下置之帳下,待如心腹,於今數年,從未如今日憂心無計,深愧空居軍師之位!”

“仁兄心情,弟何嚐沒有同感?無奈皇上從馬上得天下,篤信武功,一意東征。他真正依靠的是捷軒等陝西武將!”

宋獻策趕快使眼色,又搖搖下巴。側耳聽小院中空無一人,然後說道:

“無論如何,我們隻能盡為臣之道。國運興衰,付之天命!”停了片刻,他又歎口氣,接著說道:“我們都認為崇禎亡國,天下之勢已非從前,此時應該暫舍吳三桂,速調保定之兵,固守近畿,以待滿洲強虜進犯,迎頭一擊。仁兄借‘亢龍有悔’之卦,反複苦諫,未能挽回聖心。倘若東征失利而滿洲人乘機而至,我朝根基未固,前途難料!”

李岩點頭說:“弟也有同樣擔心。幸而兄隨後以遁卦進言,似蒙聖上與首總將軍重視,也算是亡羊補牢之計。”

“不然。大軍鏖戰,兵馬混亂,往往想退出戰場,全師而歸,十分困難。我軍最好不去山海,但我們已無力阻止了!”

忽然中軍進來稟報:首總將軍府來人,請兩位軍師速去議事。宋獻策和李岩立即起身,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轅門,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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