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遲向陸小青說道:"我從小就是個慕道法喜修真的人。不問多大的功名富貴,於我都沒有緣分,我也不把富貴看在眼裏。這回卜撫台被困在紅蓮寺裏,非你我不能將他救出,將他救出之後,這件功勞確實不小。你在青年就練得這們一身好武藝,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而這回的事,說不定就是你迸身的機會,所以有這般湊巧。"陸小青道:"我承老哥救了我的性命,老哥教我怎麼辦,我便怎麼辦。至於做官賺錢的兩樁事,老哥是修道清高的人,果然不看在眼裏,就是我也從來不曾將這兩樁事放在心上。做官,我沒有學問,朝廷名器,不是我這種草茅下土所可濫竿的。銀錢這樣東西,先父母棄養的時候,遺傳給我的還不少,足夠我一生的衣食。並且這回搭救卜撫台,全仗老哥一人之力。我在紅蓮寺被困的時候,自己尚不能脫險,若不得老哥援手,此時早已死在那些淫僧手裏了。我縱年輕不知廉恥,何至貪老哥的功勞,做自己進身的機會呢?"
柳遲哈哈笑道:"你把我這話的意思弄錯了,你以為我是和你謙讓麼?我雖是今日才初次與你見麵,然你的性情舉動,與我十分投契,我很有心與你結交。你我既一見如故,說話就用不著客氣。你要知道世間人各有各的路數不同,不是富貴這條路上的人,便癡心妄想的去求富貴,富貴終輪不到他頭上來。反轉來說是應該富貴的人,便視做官為畏途,見銀錢如仇敵,竭力的想躲避,也躲避不了。我自知於富貴無緣,並不是故意這們說"。陸小青道:"話雖如此,但是現在卜撫台還不知是怎樣的被困在紅蓮寺,我們即打算竭力去搭救,就應該趕緊前去,看如何方能救得出來?這些救出來以後論功行賞的話,似乎可以不必早計,就是我也未見得便於富貴有緣。"
柳遲搖著頭笑道:"我何嚐不知道論功行賞,是救出來以後的話,用不著在此刻計議,並且救出來以後論功行賞的權,也在卜撫台,不能由你我私相授受。你知道我在這時候,特地說這話是為甚麼呢?因為我這回奉師傅的命來救卜撫台,其中另有一種原故,我本人不宜露麵。我師傅自己的能為,雖已登峰造極,是不待說,他老人家沒有幹不了的事。若得他老人家親自救卜撫台,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何以他老人家不親自來呢?即算是他老人家懶得親自煩神費事,在他老人家門下的大徒弟,以及同道的晚輩,比我能為高出數倍的,不知有若幹人?何以不打發他們來救,卻偏要我這個初出茅蘆的小徒弟來呢?就是因為紅蓮寺的賊禿,行為雖與吃人不吐骨子的妖魔相似,來曆倒很是不錯,犯下了這種彌天大罪,由官府用國法來懲治他,那怕懲治極慘酷,罰浮於罪,也不要緊,他們同黨的隻能歎息委之氣數,不能怪人。隻一聽得有昆侖派的人出頭幫助官府,那麼他們同黨的一股怨氣,便不問情由的都結到我們昆侖派頭上來了。我師傅明知這回救人,救得好便沒事;救得不好,就是替昆侖派結下一個大大的冤仇。待坐視不救罷?一則違反他老人家平日行俠做義的素誌;二則恐怕紅蓮寺賊禿之無法無天,將來國法若有伸張的一日,必拖累到昆侖派身上。再三審慎,因我是個不曾走過江湖的人,外人少有知道我名字的,出頭來幹這件事,或能瞞得過去。
"我仔細思量:既不可替昆侖派結怨,我於今雖說在江湖上沒有聲名,認識我麵貌的人更少,然能保將來永遠不到江湖上行走麼?這般重大的一樁事,是誰幹出來,便是沒事名也有聲名了。如果昨夜不遇著你,我奉命而來,說不得也隻好出頭露臉的做去,天假其便,有你在這裏,我何不讓你一個人出頭,我始終的暗中幫助呢?你沒有派別,論根源更可說是官府這邊的人。我在暗中不出頭,也不居功,也不任咎,免得替昆侖派結下無窮的仇怨,你的意思以為如何呢?"陸小青笑道:"既是老哥有這種不宜露麵的原因,此去便不露麵便了。莫說老哥還跟我同去。許我在暗中幫助,就是老哥不去,教我一個人去做,我隻要力量做得到,拚著性命也得去幹一幹,不要耽擱了,我們就此去罷。"二人說畢,仍回身撲奔紅蓮寺來,不知二人如何搭救卜巡撫?且待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