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第四十(2 / 3)

宣帝神爵年間(公元前61-前58年),匈奴發生內亂,匈奴日逐王先賢撣願意投降漢朝,派人與鄭吉聯絡。鄭吉征調渠黎、龜茲等西域諸國五萬人,迎接日逐王,日逐王率領一萬二千人,小王和將領十二人,跟隨鄭吉來到黃河彎部,有人在中途逃亡,鄭吉派人追上去斬殺,而後帶領投降的匈奴來到京師。宣帝封日逐王為歸德侯。

鄭吉有征剿車師國,引導日逐王歸降的功勞,在西域諸國享有威望,朝廷讓鄭吉同時維護車師國以西的北道,官職為都護。西域都護從鄭吉開始設置。

宣帝嘉獎鄭吉的功勞,下詔說:“西域都護騎都尉鄭吉,安撫西域諸國,宣揚朝廷聖德,引導匈奴單於的哥哥日逐王率眾投降漢朝,征剿車師國兜訾城,功勞卓著。封鄭吉為安遠侯,食邑一千戶。”鄭吉此後在西域設立將軍幕府-西域都護府,治所在烏壘城,西域都護此後在西域,討伐不義,懷柔諸國,鎮撫西域各國。朝廷的號令從此在西域得以暢行無阻,從張騫鑿通西域,到鄭吉在西域設置都護府,漢朝在西域的統治逐步鞏固下來(詳情記載在《西域傳》中)。

鄭吉去世後,諡號為繆候。兒子鄭光繼承爵位,去世之後,沒有兒子,撤銷封邑、爵位。平帝元始年間(公元1-5年),朝廷登錄功臣後代,凡不是因為犯罪而被撤銷封爵的,由後代繼續繼承,鄭吉的曾孫鄭永受封為安遠侯。

甘廷壽,字君況,北地郡鬱郅縣(今甘肅慶陽縣)人。少年時,甘廷壽以良家子弟身份,以及善於騎射進入羽林軍,甘延壽投擲石頭,跳遠超過常人,曾經跳越過羽林駐地的一座樓亭,因為有特殊技能,甘廷壽升任為郎官。因為徒手搏鬥的技藝高超,又擢升為期門官,因為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技能,甘廷壽受到重用。後來升任為遼東郡太守,此後又被免官。車騎將軍許嘉舉薦甘延壽為郎中諫議大夫,出任西域都護兼任騎都尉,與副校尉陳湯一起誅殺匈奴郅支單於,返回後甘廷壽受封為義成候。去世以後,諡號為壯候。爵位封邑傳至曾孫甘相,王莽篡漢敗亡後,封爵被撤銷。

陳湯,字子公,山陽郡瑕丘縣(今山東兗州市東北)人。少年時,陳湯喜歡讀書,知識淵博,善於寫文章。由於家貧,陳湯倚靠乞求借貸為生,為人沒有節操,被州裏人看不起。後來陳湯西入函穀關,到長安謀求官職,得到一個太官獻食丞的職務。幾年後,富平侯張勃與陳湯關係很好,欣賞陳湯的才能。元帝初元二年(公元前47年),元帝詔令列侯舉薦茂材,張勃舉薦了陳湯。陳湯在等待職務安排時,父親恰好去世,陳湯沒有回去奔喪,司隸校尉彈劾陳湯的行為不符合禮製,張勃因為舉薦陳湯而受到牽連,被削去食邑二百戶,在此期間張勃去世,朝廷賜張勃諡號為繆候。陳湯被逮捕入獄,等候處理。後來又被舉薦,擔任郎官,多次請求出使外國。過了不久,陳湯受命擔任西域副校尉,與甘延壽同時上任。

在此前宣帝朝,匈奴內亂,五位單於爭奪王位,呼韓邪單於和郅支單於先後將兒子送往朝廷,侍奉皇帝,兩個匈奴王子,朝廷全部接受。後來呼韓邪單於親自來到長安,稱臣朝見皇帝,郅支單於認為呼韓邪單於勢單力薄,投降漢朝,就再也回不來了,隨即向西占據了西部地區。可是漢朝又派出漢軍,將呼韓邪單於送回匈奴,郅支單於隻得再向西逃亡,途中打敗了呼偈、堅昆、丁令,兼並了三國的土地。還抱怨漢朝幫助並保護呼韓邪單於,不幫助自己,遂將漢朝派往匈奴的使者江乃始羈押,羞辱。元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郅支單於派出使者向漢朝貢獻,請求送回王子,聲稱願意內附漢朝。朝廷討論後,派出衛司馬穀吉護送匈奴王子返回。禦史大夫貢禹、博士匡衡均認為,《春秋》大義中講:“對夷狄的要求,不能全部滿足。”現在郅支單於還沒有真心歸附漢朝,其居住地距離京師又如此遙遠,將匈奴王子送至邊塞,即可以返回。穀吉上書,說:“中國與夷狄是羈縻關係,靠著感情聯絡,不能斷絕,現在將單於的王子養了十年,已經結下深厚情誼,此次送回去,僅送至邊塞,即返回,如同丟掉一個包袱,無情無義,也使得王子心懷怨恨,將此前撫養的恩情全部忘卻,拋棄前恩,留下後怨,這樣做,不符合漢朝懷柔遠方的目的。討論的大臣們,看到此前江乃始沒有應敵的策略,智窮力竭,以至於最終受辱,為我擔憂,怕我也會遭受同樣的厄運。臣持有強漢的苻節,接受皇帝的詔命,向匈奴宣諭皇帝的厚恩,不會有什麼危險。假若匈奴單於膽敢以禽獸行為,將無道強加於臣的身上,那麼匈奴單於就是犯下了逆天大罪,也一定會逃遁至遠方,不敢再到漢朝的邊郡來。失去一位使者,卻為我漢朝贏得邊郡安定,百姓安寧,為了國家利益,臣願意將匈奴王子送回去。一直送到匈奴王庭。”皇上把穀吉的奏章,交予朝中的大臣們討論,貢禹還要爭辯,認為穀吉前去,一旦受辱,將會為國家召來禍患,不能允許。右將軍馮奉世認為可以去,元帝最終同意派穀吉前往。到了匈奴王庭,郅支單於果然翻臉,殺害了穀吉等人。郅支單於也知道,此次徹底得罪了漢廷,又聽說呼韓邪單於在漢廷的幫助下,越來越強盛,遂繼續向西,逃亡到了康居國。康居王將自己的女兒嫁予郅支單於,郅支單於也將女兒嫁予康居王。康居國人很尊敬郅支單於,想倚賴匈奴的力量,威懾西域其它國家。郅支單於因此多次借兵,進攻烏孫國,一直深入進赤穀城。殺害當地百姓,驅趕牲畜,烏孫國人不敢追趕,西域西部遂逐漸變得空虛,地域千裏無人居住。郅支單於自以為是大國,威武尊貴,加上勝利,產生驕橫心理,不再對康居王以禮相待,一次發脾氣,竟然殺了康居王的女兒和貴族,還有幾百個百姓,單於將被殺的人肢解後,投入進都賴河中。郅支征發當地百姓築城,每天五百人,二年後才將王城完成。郅支單於又派遣使者,責令闔蘇、大宛等西域國家貢獻繳納財物,這些國家不敢不繳。漢朝派出三批使者,到康居國,要求歸還穀吉等人的屍體,郅支單於扣押、羞辱漢朝派來的使者,不肯奉詔交還,還通過西域都護上書,說:“我現在生活困難,願意歸附強漢,把兒子送去,侍奉朝廷。”竟然如此驕橫傲慢。

漢元帝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陳湯與甘延壽前往西域赴任。陳湯為人沉著、勇敢、有謀略,多謀善斷,渴求建立奇功,每當經過一個城邑山川,都要登高遠望。既然此次受命統轄西域諸國,陳湯與甘延壽商議,陳湯說:“夷狄害怕強大民族,這是天性使然。西域原來是匈奴的勢力範圍,現在郅支單於又威名遠揚,侵犯烏孫、大宛,還常為康居國謀劃,妄圖降服這兩個國家。如果匈奴奪取了這兩個國家,再向北進攻伊列,向西奪取安息,向南排擠月氏、山離烏弋,數年之間,西域的城邦國家即會陷入危險之中。而且郅支單於為人剽悍,喜歡殺伐征戰,多次取勝,長此以往,一定會成為西域的大患。郅支單於居住遙遠,但蠻夷沒有城牆堡壘,沒有強弓硬弩守衛,如果征調屯田的軍隊,再加上烏孫國軍隊,直指匈奴城下,單於將會無路可逃,困守也將難以自保,這是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我們今朝即可以一舉獲得。”甘延壽聽了,認為陳湯講得有道理,就要向朝廷呈上奏章,陳湯說:“朝廷一旦將奏章交予那些公卿大臣們討論,這樣的決策,庸官們不可能看出它的長遠影響,一定不會答應。”甘延壽一時猶豫不決。恰好有病,將此事擱置下來,陳湯於是假傳詔令,征調西域諸國軍隊,還有車師戊己校尉掌握的漢軍屯田官兵。甘延壽聽到消息後,從病床上驚起,可是一切均已經成為事實,甘延壽想製止事態的繼續發展,陳湯大怒,手按寶劍嗬斥道:“大軍已經集合,你小子膽敢阻止行動!”甘延壽隻好作罷,隨即二人指揮軍隊前進,將軍隊編為揚威、白虎、合騎三部分,漢兵與胡兵加在一起,共四萬餘人,甘延壽、陳湯上奏朝廷,解釋假托詔命的原因,自請處分,並且彙報了軍隊現在的情況。

當天兩人指揮軍隊分路前進,軍隊分為六部分,其中三部分從南道翻越蔥嶺,經過大宛國,另外三部分,則由都護親自率領,從溫宿國出發,沿著北道穿越赤穀,經過烏孫國,再沿著康居國的邊界,到達闐池的西邊。康居副王抱闐率領數千騎兵,在赤穀城東邊搶掠,擄掠走烏孫國大昆彌的一千餘人,還趕走了大批牲畜。與西域出征的後續部隊遭遇,因搶劫的東西太多,無法走脫。陳湯指揮胡兵進攻康居國的叛軍,殺了四百六十餘人,奪回搶劫的財物和劫掠的烏孫國百姓四百七十餘人,交還給烏孫國大昆彌,繳獲的馬牛羊,補充為出征大軍的軍糧。又抓獲抱闐手下的貴族伊奴毒。

進入康居國東部邊界,西域都護甘延壽命令大軍不得劫掠。秘密召見康居貴族屠墨,向屠墨曉諭漢軍的威武、恩信,與屠墨一起飲酒,定立盟約,然後放屠墨回去。甘延壽、陳湯率領大軍繼續前進,在距離郅支單於城六十餘裏的地方,紮下營寨。又捕獲康居貴族貝色的兒子,命令他作為向導,貝色的兒子即是屠墨母親的弟弟,他們均憎恨郅支單於,從他們那裏,了解到郅支單於的很多情況。

第二天,由他帶路,距離郅支單於城三十餘裏,大軍停下來紮營。郅支單於派人前來詢問:“漢軍從何處來?”回答是:“單於此前上書,說生活困難,願意歸附強漢,要親自到長安來謁見皇上。天子憐憫單於,舍棄匈奴大國地位,屈尊來到康居國,漢廷特意派出都護將軍迎接單於和妻子、兒女,擔心驚動左右,因此還沒有抵達城下。”單於派出的人往返幾次,詢問漢軍此行的目的。甘延壽、陳湯不耐煩的指斥來人:“我們為單於遠道而來,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一位名王貴族出來相見,單於竟然如此疏忽,不懂得歡迎客人的禮節!軍隊遠道而來,人困馬乏,糧食差不多也快用完了,很是擔心,不能就這樣回去,希望單於能與大臣們商量解決。”

第二天,大軍推進至郅支城下,都賴河邊,在離城三裏遠的地方,紮下大營,排列軍陣。隻見單於城上豎著五彩旗幡,數百個匈奴人披甲登城,又從城中馳出一百餘名騎兵,在城下往來馳騁,一百餘名匈奴步兵夾著城門,擺出魚鱗陣,在演習用兵。城上的匈奴人此時向漢軍招手,說:“有種上來呀!”一百多位匈奴騎兵馳向漢軍大營,大營裏的士兵張弓搭箭,指向奔馳而來的匈奴騎兵,騎兵又退了回去。漢軍士兵用弩箭射向城門口的匈奴騎兵、步兵,騎兵、步兵退入城中。甘延壽、陳湯命令漢軍,聽到鼓聲,一起衝到城下,將匈奴城四麵包圍起來,再安排士兵分兵把守,挖掘塹壕,堵塞城門,扛著大盾牌衝上前去,後邊躲藏著持弩箭的士兵,向城樓上的匈奴仰射,城樓上的匈奴紛紛退走。土城外還有兩座木城,匈奴人從木城上向漢軍射箭,造成一些傷亡。城外的漢軍,遂架起薪柴,燃起大火焚燒木城。半夜裏,數百名匈奴騎兵妄圖衝出城去,漢軍將其迎頭射殺回去。

最初,郅支單於聽說漢軍來了,就想逃走,又懷疑康居王怨恨自己,會充當漢軍內應,還聽說烏孫國也派來了軍隊,一時間無路可走。郅支單於從匈奴城中逃出來後,隨即折返回去,單於說:“不如堅守。漢軍此次遠道而來,不可能持久。”郅支單於於是披上鎧甲,親自站在城樓上指揮,匈奴閼氏、夫人幾十人攜帶著弓箭,向城下放箭。城下的漢軍用弩箭射傷郅支單於的鼻子,那些夫人們也有很多人被弩箭射死。郅支單於下了城樓,騎上戰馬,傳令撤入大內,繼續戰鬥。半夜時分,木城被燒穿,垮塌下來,匈奴戰士撤入土城,登上城牆高呼,繼續頑抗。此時康居國的援軍,有一萬餘騎兵,分為十幾處,將土城四麵包圍起來,與城內的匈奴人遙相呼應。夜深沉,康居援軍幾次衝擊漢軍的營壘,沒有撼動,又退了回去。在晨曦中,四麵火光衝天,漢軍將士歡呼雀躍,全軍將士大呼殺敵,戰鼓擂得山搖地動,聲音響徹原野。康居援軍遂撤離匈奴土城。漢軍將士一鼓作氣,從四麵扛著大盾牌,狂呼著衝入土城。郅支單於率領著匈奴男女一百餘人,退入大內頑抗。漢軍在外麵燃起大火,將士們奮勇爭先,冒著烈焰衝入大內,郅支單於在混戰中被殺。軍候代理軍丞杜勳將郅支單於斬首,從大內搜出漢朝使者帶去的二個符節,穀吉等人帶去的帛書。將繳獲的財物分予參戰人員。此戰共斬殺閼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一十八人,俘虜一百四十五人,最終投降的還有一千餘人,漢軍將投降和俘虜的匈奴分予參戰的西域十五位國王。

接著甘延壽、陳湯上書元帝,說:“臣認為,天下大義,歸為統一,上古時有唐堯、虞舜,今天有我強漢。匈奴呼韓邪單於已經臣服於漢朝,願意做北部藩臣,隻有郅支單於仍然叛逆,沒有受到懲罰,躲在大夏西邊,以為強漢不能將其征服。郅支單於的行為,暴虐荼毒百姓,罪惡上達天廷。臣甘延壽、臣陳湯而今率領義兵,替天實施討伐,托庇陛下神靈,陰陽輔助,天氣晴朗,最終攻陷匈奴土城,殲滅殘敵,將郅支單於斬首,斬殺匈奴名王以下一千餘人。臣奏請,將郅支單於的首級,以及斬殺的名王首級,懸掛在槁街,以及蠻夷居住在長安的坊間,借此向萬裏以外的蠻夷宣示,膽敢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元帝將上書交予朝中的大臣們討論。丞相匡衡、禦史大夫繁延壽卻認為:“郅支單於的首級與名王的首級,已經在送往長安的路上,經曆了許多西域國家,蠻夷均已經看到。《禮記·月令》中講:春天是‘掩埋骨骼、屍體’的時間,最好不要將這些首級再懸掛起來。”車騎將軍許嘉、右將軍王商認為:“在春秋時,諸侯在夾穀會盟,優國的施嘲笑國君,孔子將其誅殺,當時是盛夏,誅殺後將首級與身體分別從幾個門送了出去。郅支單於的首級,以及匈奴名王的首級,應該懸掛在槁街十日後,再予以掩埋。”元帝下詔,按照將軍的奏議懸掛。

最初,中書令石顯曾經想把姐姐嫁予甘延壽,甘延壽沒有答應。等到丞相匡衡、禦史大夫繁延壽在朝中斥責陳湯假傳朝廷詔命,三人均極力詆毀陳湯。陳湯生性貪婪,在誅殺單於的過程中,將繳獲的財物帶入邊塞,違犯了漢朝軍法。司隸校尉責令沿途官吏,將從西域返回的漢軍官兵嚴加盤查。陳湯為此而上書,陳湯說:“臣與漢軍官兵殊死與匈奴搏鬥,最終斬殺郅支單於,僥幸將殘敵一舉殲滅,在萬裏之外,揚我大漢軍威,此刻應該有朝廷派出的使者,在歸程的路上慰問迎接凱旋歸來的漢軍將士。而今司隸校尉卻反其道而行之,將得勝返回的官兵逮捕,嚴加盤查,這是在為匈奴郅支單於報仇!”元帝隨即派出官吏,詔令沿途縣、道,準備酒食,慰勞過路的漢軍官兵。到了長安,開始論功行賞,石顯、匡衡又提出:“甘延壽、陳湯假傳詔命,調動漢軍,沒有按律殺頭,已經屬於優待,如果再封侯,享受食邑,那麼以後再派往西域的使者將會效仿,以圖僥幸,在蠻夷中製造事端,為國家帶來災難,不能開這個先例。”元帝內心讚賞甘延壽、陳湯立下的豐功,卻又徘徊於匡衡、石顯提出的儒家高論,猶疑不決,朝中的討論,遲遲沒有結果。

原宗正劉向上書,劉向說:

“郅支單於扣押殺害漢朝派往匈奴的使者和官員,達上百人,此事已經傳遍各國,極大地損害了漢朝的威望,朝中大臣們在廷議時,莫不傷心地落淚。陛下也曾經發誓過,要報仇雪恨,這些事情才過去不久,大家均還記得。西域都護甘延壽、副校尉陳湯秉承聖上旨意,托庇神靈護佑,集中西域各國君王的意誌,統率諸國軍隊,出生入死,深入絕域,踏平康居,掃蕩五城,奪取歙侯軍旗,斬殺郅支首級,懸罪魁之首於闕門,揚漢軍武威於萬裏,昆侖之西,漢軍耀武揚威。此次西征,洗雪穀吉之恨,再立昭明之功,蠻夷懾伏,莫不震恐。呼韓邪單於看到郅支單於被誅,且喜且懼,對我大漢的武德、仁義,敬仰地五體投地,稽首再拜,願意在我漢朝北部邊郡,守護邊境,世世代代向漢朝稱臣。此戰乃千載之功,萬世之業,朝中大臣,像這樣的功勳,誰敢問鼎。古時周朝有大夫方叔、吉甫,為周宣王誅殺獫狁,此後百蠻臣服,《詩經》中為此而讚頌道:‘車輪滾滾,響如雷霆,方叔威武,征伐獫狁,威懾荊蠻。’《易經》中說:‘嘉獎斬首,獲其醜類。’說的即是誅殺首惡,那些桀驁不馴的叛逆,自然就會前來歸順投降。而今甘延壽、陳湯所立下的豐功,即使《易經》中所講到的斬首,《詩經》裏所描繪的雷霆,也難以比擬。獎賞大功,不應斤斤計較於小過,讚賞大美,不應緊緊盯住於細瑕。《司馬法》中強調:‘軍功賞賜,不要超過一個月。’這是鼓勵民眾要爭先恐後,為榮譽而建功。尤其是武功,如此才是重用人才。吉甫歸來,周王給予豐厚的賞賜,《詩經》中說:‘吉甫歡喜,多受賞賜,建功鄗地,征戰日久。’千裏之遠的鄗地,已經算是遙遠,更何況是萬裏之外,其勞苦更是難以想象!甘延壽、陳湯既沒有得到豐厚的賞賜,還要將舍生忘死的戰功,交予朝中大臣們來評議,在刀筆吏麵前俯首帖耳,這樣做,不是在激勵將士,鼓勵將士們在沙場上奮勇立功。在春秋時,齊桓公前邊有尊周的功勞,後邊有滅項國的罪過,《春秋左傳》中還是以桓公的功,來掩蓋桓公的過,因此而諱言。以漢朝近來的戰事為例:貳師將軍李廣利損失五萬大軍,耗費億萬軍費,經曆四年苦戰,也隻獲取三十匹駿馬,雖然斬殺大宛王毋寡的首級,其功勞也難以彌補出兵的花費,而且李廣利本身還有很多罪過。孝武帝認為李廣利萬裏征戰,不計較他的罪過,仍將李廣利率領的軍隊封了兩位侯爵、三位卿士,還有二千石官員,多達一百餘人。而今,康居國強大於大宛國,郅支單於的地位遠在大宛王之上,殺害漢朝派出的使者,其罪惡遠重於大宛王扣留馬匹,甘延壽、陳湯沒有煩勞朝廷派出大軍,沒有耗費巨大的軍費開支、軍糧轉輸,比較貳師將軍的功勞,其建立的功勳超出百倍。還有,當年常惠跟隨烏孫國打擊匈奴,鄭吉迎接前來歸降的日逐王,他們此後均得到封賞,有封爵和食邑。再說,此次西域誅殺郅支單於,其武功震懾力遠大於方叔、吉甫,其功勞與過錯相比,遠不及齊桓公、貳師將軍的罪過,與此前二位立功的將軍相比,也遠大於鄭吉(安遠侯)、常惠(長羅侯),大功得不到封賞,小過卻緊抓住不放,臣為此甚感痛心!朝廷應盡快赦免罪責,給予封賞,不要眼睛總盯住功臣身上的過失,應該授予二位功臣尊崇的爵位,以激勵後來者,為國立功。”

元帝終於下定決心,下詔說:“匈奴郅支單於背叛禮義,扣押殺害漢朝使者,逆天背理,朕豈能忘記!長期未予以征伐,是擔心國家勞師動眾,將帥疲憊,隱忍多年而沒有給予懲罰。而今甘延壽、陳湯抓住戰機,乘著天時地利,集合西域諸國,調動大軍,雖然是假傳詔命,托庇天地祖廟神靈的護佑,終於將郅支單於一舉剿滅,斬獲匈奴單於首級,斬殺閼氏和匈奴貴族名王以下一千餘人。雖然越權犯法,但此次征伐匈奴,沒有耗費國內民力,沒有動用國家資財,用敵國繳獲的糧食以資軍用,在萬裏以外為國家立功,其聲威震懾蠻夷,其英名傳揚四海。為朝廷戩除殘賊,使國家不勞兵革之苦,邊境得以長治久安。大功告成,他們還在擔心著矯製枉法,擔憂有關官員會追究罪責,朕非常同情理解他們!赦免甘延壽、陳湯的矯製之罪,不再懲治。”而後元帝詔令朝中公卿,討論應該授予甘延壽、陳湯什麼樣的爵位。討論的大臣們均認為,應該按照斬殺匈奴單於的功勞授予爵位。匡衡、石顯卻認為:“郅支單於已經逃亡,沒有國家,隻是一個單於的名義,又身處遙遠的地域,不能當作單於來對待。”元帝以安遠侯鄭吉立功為例子,作為參考,封予二人一千戶食邑,匡衡、石顯又極力在朝中爭辯。元帝最終隻好封甘延壽為義成侯,賜陳湯關內侯爵,二人食邑均為三百戶,又加賜黃金一百斤,而後向上帝、祖廟禱告,大赦天下。任命甘延壽為長水校尉,陳湯為射聲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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