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逛鄉鎮張燕賓遇豔 劫玉鐲陳廣泰見機(2 / 3)

張燕賓忙退後一步,看開門的,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那女子遂進門去了;小丫頭正待仍將大門關上,那女子在裏叫了一聲,張燕賓沒聽清,不知道叫的什麼,小丫頭即不關門,轉身跟那女子進去了。張燕賓心裏疑惑,暗想這是什麼緣故呢?這不是分明留著門不關,等我好進去嗎?我自是巴不得能進去,不過青天白日,怎好進門調戲人家的婦女,白受人家搶白一頓,又不好發作,那不是自尋苦惱麼!如此思量了一會,終是不敢冒昧進去。忽轉念一想,我何不等到夜間,人不知鬼不覺的,前來尋歡取樂,豈不千妥萬妥嗎?照剛才他對我的情形看來,已像是心許了。夜間見是我,料不至於叫喚不依。

張燕賓有此一轉念,便打算回頭尋找陳廣泰,才要提腳,隻見那個開門的小丫頭,走出門來,向自己招手。張燕賓這時喜出望外,一顆心反怦怦的跳個不住,糊裏糊塗的,含笑向那小丫頭點了點頭,走近前低聲問道:“你招手是叫我進去麼?”小丫頭也不回答,笑嘻嘻的,拉了張燕賓的衣角,向門裏隻拖。張燕賓的膽量,便立時壯起來了,隨著小丫頭,走進一個小小的廳堂。小丫頭指著廳堂背後的扶梯說道:“上樓去。”小丫頭說時,從扶梯上下來一個老婆子也是滿臉堆笑,仿佛招待熟客一般的,讓張燕賓上樓。張燕賓看了這些情形,已料定是一家私娼,不由得暗自好笑,幸喜這裏招我進來,不然,今夜若跑到這裏來采花,豈不要給江湖上人笑話。

隨即大踏步跨上扶梯,抬頭就見那女子,已更換了一身比方才越發嬌豔的衣服,立在樓口迎接,張燕賓伸手攜了他的皓腕,一同進房。房裏的陳設,雖不富麗,卻甚清潔。張燕賓是個愛清潔的人,其平日不肯宿娼,就是嫌娼寮裏,醃臢的多,清潔的少。此時見了這個私娼,倒金玉其外。很合意,和那女子並肩坐下來,問他叫什麼名字?那女子說姓周,名叫金玉。談到身世,周金玉說是父母於前年遭瘟症疫死了,留下他一人,沒有產業;又因原籍是貴州人,流寓廣東,無身份的人,他不願嫁,有身份的人,又不願娶,因循下來,為衣食所逼,隻得幹這種辱沒家聲的事。

張燕賓聽了,心中非常感動,登時就存了個將周金玉提拔出火坑的念頭。這日便在周金玉家,吃了午飯,細語溫存的,直談到黃昏時候,心裏總不免有些記掛著陳廣泰,曾約了今夜,同去劫林啟瑞家的,怕他在呂祖殿等得心焦,才辭別周金玉出來。周金玉把張燕賓認作富家公子,竭力的挽留住夜;張燕賓推說家裏拘管得嚴,須等家中的人,都睡熟了,方能悄悄的出來,到這裏歇宿,大約來時總在三更以後。周金玉信以為實,臨別叮嚀囑咐,三更後務必到這裏來。張燕賓自然答應。

回到呂祖殿,陳廣泰正獨自躺在床上納悶,見張燕賓回來,才立起身問道:“你去哪裏遊逛,去了這麼一日?”張燕賓並不相瞞,將這日在周金玉家盤桓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並說自己存心要提拔周金玉出火坑。陳廣泰聽了,半晌沒有回答。張燕賓忍不住問道:“周金玉的模樣,你是和我在一塊兒瞧見的,不是個很可憐,很可愛的雌兒嗎?我提拔他出火坑,並不費什麼氣力,也算是積了一件陰功,你心裏難道不以為然嗎?為什麼不開口呢!”陳廣泰笑道:“提拔人出火坑的事,我心裏怎能不以為然。不過我看這種陰功,我們於今很不容易積得,要積陰功,就不要有沾染,有了沾染,便不算是陰功了。你我於今能做的到不沾染麼?”

張燕賓笑道:“你這又是呆話了!周金玉於今一不是孀居,二不是處女,況且現做著這般買賣,怎說得上沾染的話。”陳廣泰和張燕賓相處了幾日,知道張燕賓的性格,是個私心自用,歡喜護短的人,逆料他一貪戀煙花,必無良好結果。已存心要離開他,自去別省,另謀生活,便懶得和他爭論了。張燕賓見陳廣泰不說什麼了,遂笑說道:“我因曾說了今夜去林啟瑞家下手,恐怕你一個人在這裏等得慌,才趕了回來,我們今夜快去快回,周金玉還在那裏等我呢?”陳廣泰原不願意再幹這勾當,因尚不曾離開張燕賓,若忽然說出不去的話,恐怕張燕賓多心,疑是不滿意周金玉的事,隻得強打精神,同張燕賓一同進城。

他二人近來每夜在城牆上,翻過來,爬過去,從沒一人瞧見。二更時分,到了林啟瑞家,拿著二人這般本領,到尋常沒有守衛的商人家行竊,怕不是一件最容易的事嗎?這時林家的人,都已入了睡鄉。二人進了林啟瑞的房,房中的玻璃燈,還煌煌的點著,不曾吹熄,輕輕的撬開箱櫥,得了不少的貴重物品。已將要轉身出來了,張燕賓忽然一眼見床上睡著一個中年婦人,手腕上套著一隻透綠的翠玉鐲頭。心想此刻所得的這些貴重物品,總共還抵不上這一隻翠鐲,既落在我眼裏,何不一並取了去呢?遂示意教陳廣泰先走,獨自挨近床前,握住翠鐲一捋,不曾捋下;婦人已驚醒了,一聲有賊沒喊出,張燕賓已拔出寶劍,把手腕截斷,取出翠鐲走了。等到林家的人起來,提燈照賊時,陳、張二人大約已離去廣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