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言永福象物創八拳 羅大鶴求師賣油餅(2 / 3)

據他說那隻鶴,還是他父親言錦棠,在十幾歲的時候飼養的,言家已養了六十多年,言永福將這鶴愛同性命。這日用過早飯,言永福剛教了小學生一遍書,就伏身在欄杆上麵,看那鶴亮著翅膀,用它那長而且銳的嘴,梳翅膀上的羽毛。正看得有趣的時候,忽見那鶴聳身一跳,兩翅一撲,便跳過了天井那邊,隨用長嘴,向青草裏啄了一下。言永福的眼快,早看見青草裏麵,鑽出一條六七尺長的青蛇,伸頸揚頭的,張開大口,向白鶴的喉頸咬去,白鶴不慌不忙的,亮起左邊的翅膀,對準青蛇七寸上一撲,長嘴就跟著翅膀啄下。可是青蛇也敏捷的厲害,白鶴的翅膀,方才撲下,蛇已將頭一低,從翅膀底下,一繞到了白鶴背後,白鶴的兩腿,是一前一後立著的,青蛇既繞到了背後,就要在白鶴後腿上下口。

言永福看了,心中著急,惟恐自己心愛的鶴,被蛇咬壞,正打算跳過欄杆去,將蛇打死,誰知那鶴比蛇更靈巧,後腿連動也不動,隻把亮在後麵的左翅膀,挨著後腿掠將下來,翅梢已在蛇頭上,掃了一下,隻掃得那蛇縮頭不迭,不過蛇頭上雖被掃了這一下,卻仍不肯退去,且比前更進咬的快了。言永福很注意的看那鶴,竟是一身的解數,蛇鶴相鬥了三個時辰,蛇自低頭去了。

言永福獨自出了好一會神,猛然跳起身來,仰天哈哈大笑,將一班小學生,都嚇了一驚,不知先生什麼事,這般好笑。言永福狂笑之後,把那些小學生,都辭了不教,對人說是有要緊的事,沒有間功夫教書了。其實,言永福辭退學生之後,並不見他做什麼要緊的事,隻終日如失心瘋的人一般,獨自在房中走來走去,有時手舞足蹈一會,有時跳躍一會。無晝無夜的,連飲食都得三番五次的催他吃,不然,他簡直不知道饑餓。是這麼在家裏,鬧了三五個月,忽改變了途徑,每日天光才亮,他就一個人跑到後山樹林中去了。

他家裏人不放心,悄悄的跟到山中去看他,隻見他張開兩條手膀,忽上忽下,忽前忽後,學著白鶴的樣式,在樹林中翩翩飛舞,茶杯大小的樹木,隻手膀一掠過去,就聽得嘩喳一聲響,如刀截一般的斷了。地下鬥大一個的石頭,一遇他的腳尖,便蹴起飛到一兩丈高。是這麼又過了幾月,才回複以前的原狀,仍召集些小學生,在家教讀。

又過了些時。有一日,下午放了學,言永福到自家大門外散步。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肩上挑著一個炸油餅的擔兒,走近言永福跟前放下。言永福見了,禁不住饞涎欲滴;摸了摸懷中,隻得兩文銅錢,就拿著向那炸油餅的漢子,買了兩個油餅吃了。到口便完,兀自止不住饞涎。呆呆的望著那漢子,炸了又炸;懷中沒有錢,不敢伸手。那漢子卻怪,炸好了一大疊油餅,雙手捧了,送給言永福道:“先生歡喜吃,盡管吃了再說,我每日打這裏經過,先生不拘何時有錢,何時給我好哪。”

言永福一聽這話,心中好生歡喜,一邊伸手接了油餅,一邊問那漢子道:“聽你說話,不是此地口音,怎的卻來這裏賣油餅呢?”那漢子笑道:“我本是長沙人,沒有旁的生意可做,隻得做這小買賣,先生要吃時,盡量吃便了。”言永福真個把一大疊油餅吃了。

次日這時候,言永福來到門外,那漢子已挑著擔兒,並炸好了一疊油餅,歇在門外等候。見言永福出來,仍和昨日一般的,雙手捧了那疊油餅,送給言永福道:“我知道先生歡喜吃,已炸好了在這裏了。”言永福雖則接了油餅,往口裏吃,心裏終覺有些過不去。吃完了那疊油餅問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說給我聽,我好記一筆賬,十天半月之後,一總給你的錢。”那漢子搖頭道:“隻要先生歡喜吃,隨意吃就是了。這一點點小事,用得著記什麼賬。”言永福聽了這話,很覺得奇怪,暗想做小買賣的人,怎有如此大方,如此客氣,並且我看這人的神氣,全不像是流落在這裏,不得意才做小買賣的。遂問那漢子道:“你既是長沙人,為什麼會流落在這裏呢?”那漢子笑道:“這話難說,且過一會,再說給先生聽罷。”說著,就挑起擔兒走了。自此每日下午必來,來必雙手捧一疊油餅,送給言永福吃。如此吃了兩個月,言永福幾次給他錢,他隻是不受。言永福吃得十分過意不去,對那漢子說道:“我和你非親非故,且彼此連姓名都不知道,我怎好長久叨擾你的,你若是手中富有,也不做這小買賣了,我看你很不像是個流落在此的人,你何不爽直些說出來,有什麼事要求的,隻要我力量做竹得到,盡可幫你的忙。我想你若沒有求我的事,絕不會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