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俊清說到這裏,教民當中,已發出哭聲來了。霍俊清複揚手止住,高聲說道:“我的話還不曾說完,且請聽下去,哭也不中用。”那幾個哭的人,聽了這話,真個止住了啼哭。霍俊清繼續說道:“韓起龍限我十二個時辰,是到明日午時為止,我明日辰時動身,去韓起龍那裏,盡我的本領去做,我能在午時以前回來,見諸位的麵,是諸位的福氣,若過了午時,再不見我回來,那麼,我早在地下,等候諸位了。”霍俊清說到這裏,兩眼一紅,嗓音也哽了。一千五百多個教民,也都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霍俊清拿手掩著麵回房,農勁蓀跟著歎息。
霍俊清拭幹了眼淚說道:“我當初以為天津的信教的,至多不過幾百人,哪知道有這麼多,於今我們這裏人數,總共將近有二千人,專就糧食這一項,已經擔負不起,這種舉動,在我們看了,是義不容辭的,而曲店街各商戶,因為各人要保護各人的生命財產,才肯大家跟在裏麵出力。若教他們捐助食糧,給這些教民吃,是誰也不願意的。幸虧我今年早料到怕鬧饑荒,又恰好空了兩個棧房,多屯了些米麥,然照這兩日每天十石計算,至多不過能再支持五日,五日後食糧盡了,韓起龍便不來攻打,我等能守得住麼?”農勁蓀道:“我明日陪你一陣去,我雖沒什麼本領,然有一個幫手,畢竟妥貼些。”
霍俊清搖頭道:“那怎麼使得,我兩人都去了,萬一韓起龍分兩路來攻,還了得嗎?我此舉原是行險,若不成功,則此後千斤重擔,全在你的肩上。假使前日沒你在跟前,我一個人,就敢毅然決然的發那告白嗎?我知道你的武藝不如我,我的計謀,就差你更遠,我今夜得安睡一覺,我的職務,教震聲代替,你一心照著你自己的計劃安排,不用問我的事。”
農勁蓀遂退出來,在霍俊清請來的朋友當中,挑選二十個富有潛力的,對他們說了奪炮的計劃,教二十人這夜都去休息,不擔任防務。其餘的分作兩班,照常巡邏把守。一夜平安過去,第二日早起,農勁蓀防韓起龍動身得早,天光才亮,就同二十人吃了戰飯,各帶隨身兵器。到預定的埋伏地方埋伏了,一個個磨拳擦掌的,隻等大炮到來。
再說霍俊清見天交辰刻,即換了一身灰布緊身衣靠,用灰布裹了頭,腳上也穿著灰色襪子,套上草鞋,背上雁翎寶刀。他生性原不喜歡飲酒的,這時卻從櫥裏,提出一瓶高粱酒來,對著瓶口,一飲而盡。酒壯人氣,人仗酒雄!出了會館,使出平生本領,如疾風迅雷的,殺奔義和團的駐紮所來。連埋伏在半路上的農勁蓀等二十一個人,都沒看出霍俊清,是何時打那裏經過的。一則因霍俊清的身法太快,二則因他遍身灰色,不注意看不出來。
霍俊清奔近那村莊一看,隻見那莊子旁邊的黃土坪裏,半圓形的立滿了一坪奇形怪狀的神兵,估計個數目。約莫二千來人,但是都靜悄悄的,聽一個立在桌上的人說話,看立在桌上的那人,也是穿著一般顏色,前長後短的怪服,六尺以外的身材,濃眉巨眼,臉肉橫生,立在桌上說話,也顯出一種雄赳赳的氣概,一手握著一杆六子連的手槍,說話的聲音極大。
霍俊清立在遠遠的,聽得其中幾句話道:“好不識抬舉的霍元甲!我拿他當個英雄,特地派人請他入夥,他不但不從,倒明目張膽的,與我們作對!你們大家努力,隻等過了午時,他如膽敢再不將那一千五百多個吃教的雜種,全數交出來,我韓起龍拿住他,定要碎屍萬……”下麵的一個段字不曾說出,霍俊清已如風飛至,手起刀落,隻聽得喳喳兩聲響,韓起龍兩條握手搶的胳膊,早已與他本身脫離了關係,身體隨往桌底躺下。
當韓起龍胳膊未斷的時候,滿坪的神兵,但聽得一聲:“霍元甲來了!”卻是霍元甲的影子,全場沒一個人看見。韓起龍的身體躺下,又齊聽得一聲:“霍元甲少陪了!”全場的人,有大半嚇得手中的兵器,無故自落的。韓起龍的性命,這回雖不曾送掉,然沒了兩條臂膊,自此成了廢人。天津的義和團,既去了這個頭目,所謂蛇無頭不行;沒幾日功夫,就風消雲散了。天津的教民,因此得全數保全了性命。而京津滬漢各新聞紙上,都載了霍元甲保護教民的事實。有稱霍元甲為俠客的,有直稱為劍仙的,霍元甲三字的聲名,在這時已經震驚全世界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俟第二十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