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霍元甲初會李富東 窯師傅兩鬥鳳陽女(2 / 3)

這夜摩霸和劉震聲睡了。次日天氣晴朗,三人很早的起身。他們都是會武藝的人,二十來裏,不須一個時辰就到了。李富東聽得傳報,連忙迎接出來。霍俊清看李富東的軀幹修偉,精神滿足;雖是輕裘緩帶,須發皓然,然行動時,挺胸豎脊,矯健異常;隻是麵貌奇醜,鼻孔朝天。忙緊起幾步,上前行禮。李富東不等霍俊清拜下去,已伸出兩手,將霍俊清的肩膊扶住,哈哈大笑道:“遠勞賜步,何敢當禮。”霍俊清覺得李富東兩手,來得甚是沉重,知道是有意試自己的力量的;便不拜下去,順勢將兩手一拱,裝做作揖的模樣,把李富東的兩手架開,口裏接著李富東的話笑道:“多久就應來給老英雄請安。無奈俗事糾纏,不得如願;致勞摩霸大哥,兩次光降,真是無禮極了。”

李富東也覺得霍俊清這兩膀的氣力不小,不好再試;即握了霍俊清的手,同進裏麵。霍俊清看那房裏坐了一個身材瘦小麵貌黧黑的老頭,衣服垢敝,活像一個當叫化的老頭,坐在那裏。見李富東拉了霍俊清的手進來,並不起身;大模大樣的翻起兩隻汙垢結滿了的眼睛,望了一望,大有瞧不起人的神氣。霍俊清看了,也不在意。李富東倒很誠懇的指著那老頭給霍俊清介紹道:“這位是安徽王老頭,我特地請來陪霍爺的。”

霍俊清見李富東鄭重的介紹,隻得向王老頭拱拱手,說聲久仰。王老頭這才慢騰騰的起身,也拱拱手道:“老拙今日得見少年英雄,算是伴李爺的福。凡是從天津來的人,都提起霍元甲三個字,就吐舌搖頭,說是蓋世無雙的武藝。我上了幾歲年紀的人,得見一麵,廣廣眼界,也是好的。”霍俊清聽了這派又似恭維又似嘲笑的話,不知要怎生回答才好:隻含糊謙遜了兩句,便就坐和李富東攀談。

後來才知道王老頭的曆史,原來是安徽婺源絲一個極有能耐的無名英雄。和霍俊清見麵的這時候,王老頭的年紀,已有八十四歲了。在十年前,還沒人知道這王老頭是個身懷絕技的老者,他的武藝,也沒人知道他到了什麼境界。少壯時的曆史,他從來不向人說,人看了他那種萎靡不振的模樣,誰也不當他是個有能為的人。因此,也沒人盤究他少壯時的曆史。他從五十歲上到婺源縣,在鄉村裏一個姓姚的人家當長工。

那姓姚的世代燒黨為業,遠近都呼姓姚的為窯師傅。窯師傅雖則是燒窯賣瓦為活,然天生的一副武術家的筋骨,氣力極大;十幾歲的時候,從鄉村裏會武藝的人,練習拳腳。三五年後,教他的師傅,一個一個的次第被他打翻了;誰都不敢教他,他也不再找師傅研究,就在家裏練習。那時王老頭在他家做長工,窯師傅每日練拳腳;練到高興的時候,常對王老頭伸手踢腳,意思是欺負王老頭孱弱。王老頭總是一麵躲避,一麵向窯師傅作揖,求窯師傅不要失手碰傷了他。

窯師傅看了他那種畏縮的樣子,覺得有趣,覺得好笑,更喜找著他尋開心;旁人看了都好笑,於是大家就替王老頭取個綽號,叫做鼻涕膿。一則因王老頭醃臢,鼻涕終年不斷的垂在兩個鼻孔外麵;將要流進口了,衣袖略略的揩一揩。不流進口,是絕不揩的。二則因他軟弱無能,和鼻涕膿相似。王老頭任憑人家叫喚,他也不惱;在姚家做了二十多年,忠勤樸實,窯師傅把他當自己家裏人看待。

窯師傅的拳腳聲名,在婺源無人及得。這日,有一個鳳陽賣藝的女子,到了婺源;年紀才十七、八歲;生得很有幾分動人的姿色;在婺源賣了幾天藝,看的人整千整百的舍錢。那女子玩得高興,忽然向眾人誇口道:“誰有能耐的下場來,和我較量較量?贏得我的,可將這些錢都拿去!”眾人看地下的錢,約莫有二、三十吊;那女子是這麼說了兩日,沒人敢下場去,和他較量。不料這消息傳到了窯師傅耳裏。

窯師傅怒道:“小丫頭敢欺我婺源無人麼?”隨跑到那個女子賣藝的地方,挺身出來,向那女子說道:“我下場來和你打,隻是打贏了,我不要你的錢。”那女子打量了窯師傅兩眼,見窯師傅的年紀,不過三十多歲;生得圓頭方臉,闊背細腰,很有些英雄氣概,便笑盈盈的問道:“你打贏了,不要錢,卻要什麼呢?”窯師傅有意要羞辱那女子,做出輕薄的樣子說道:“你打贏了我,我給你做老公;我打贏了你,你給我做老婆,行得麼?行得就動手。”這幾句輕薄話,羞得那女子兩臉飛紅,心裏暗自恨道:“這輕薄鬼,占便宜呢?他打輸,還思做我的老公。這樣說來,我不是輸贏都得做他的老婆嗎?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