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震聲一聽這話,隻氣翻著兩眼,半晌說話不出;也不知道是摩霸有意激怒他的,滿心想發作,大罵摩霸一頓。轉念自己師傅曾吩咐的,教好生招待,不好登時翻臉,把人得罪。隻好勉強按住火性,也氣得冷笑一聲道:“我師傅豈是怕人的?我師傅有事不能抽身,你就說是不肯去上當;然則你師傅不親自到這裏來,不也是害怕,不肯來上當嗎?你盡管在這裏等幾日,我師傅的事情一了,我包管他就同你去。不過你既是這麼說,我師傅到了你師傅家,免不了要和你師傅交手的,你敢和我賭賽嗎?”摩霸道:“有何不敢,看你說賭賽什麼東西?”劉震聲想了一想說道:“賭輕了沒用,須賭得重一點兒,你有沒有產業呢?”摩霸道:“我有一所房子,在天津某街上,看你有沒有?”
劉震聲道:“我也有一處房子,正在這裏不遠。我們同去看過房子。若你的比我的大,我師傅打贏了,照時價我找你的錢,你的房子給我;我師傅打輸了,我的房子給你便了。若我的比你的大,你也照時價找錢給我。”摩霸說:“好。”劉震聲也不說給霍俊清聽,二人私自去看了房子,並議妥了將來交割的手續。劉震聲的房子,比摩霸的大了三間,若摩霸賭贏了,照時價應找劉震聲一百銀子。也不憑中,也不要保,就是一言為定。
摩霸在淮慶藥棧,住了三日;霍俊清已將胡震澤的事辦妥了,籌了一萬串錢,給胡震澤拿去。當約了第二年,歸還三千串,第三年歸還三千串,第四年全數歸還。因是把兄弟的關係,幫忙不要利息。其實霍俊清在外挪借得來的,都得給人家的利息;這項利息,全是由霍俊清掏腰包。哪知後來霍俊清的性命,竟有五成,是斷送在這宗款子上麵。古人所謂:“善人可為而不可為”,便是這類事情的說法。至於如何斷送了五成性命在這宗款子上麵,後文自有交代,此時不過乘機點醒一句。
於今且說霍俊清替胡震澤幫忙的事已了,即對摩霸說道:“我多久就存心,要去給李老英雄請安;無奈我獨自經營著這藥棧生意,不能抽閑離開這裏。我想不去則已,去了總得在他老人家那裏,多盤桓幾日,才能得著他老人家指教的益處。到一到就走,那成個敬意呢!我想今年已沒有多少日子了,我的俗事又多;本打算索性等明年正月,去給老人家拜年。但是承老大哥辛苦這一趟,若不同去,又對不起老大哥,隻好且陪老大哥去。不過有一句話,得先說明,務請老大哥轉達:我至多隻能住兩夜。不事先說明,他老人家挽留起來,我固執不肯,倒顯得我太不識抬舉。”
摩霸連聲應是。霍俊清即帶了劉震聲,同摩霸動身。離天津才走了一裏多路,隻見迎麵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行裝打扮,背上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行走時提步迅捷;生得麵白唇紅,眉長入鬌,兩眼神光滿足,顧盼不凡。
霍俊清遠遠的見了,心裏就覺得這青年,必有驚人的本領,但不知姓什名何?從哪裏來的?
漸走漸近,那青年一眼看見了劉震聲,即露出了笑容,緊走幾步到劉震聲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口裏呼著舅父道:“上哪兒去?我聽得你老人家,在天津霍爺這裏,特地前來請安;並想瞧瞧霍爺,畢竟是怎樣一個人物,有這麼大的聲名?”
劉震聲連忙指著霍俊清說道:“快不要亂說,這就是我師傅霍爺。”
那青年回頭望了霍俊清一眼,拱了拱手說道:“特從哈爾濱來,給霍爺請安。霍爺待去哪裏,有什麼貴幹嗎?”
劉震聲忙上前向霍俊清說道:“這就是我日前曾向師傅說過的小外甥趙玉堂。”霍俊清也對趙玉堂拱了拱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說著隨現出躊躇的神氣,望著摩霸說道:“這事將怎麼辦呢?”
摩霸不做聲。
趙玉堂插口說道:“霍爺有事去,盡管請便,我在客棧裏恭候便了。”
霍俊清生性極是好客,對於有本領人,前來拜訪的,尤不肯有些微怠慢;此時見趙玉堂特從哈爾濱前來,豈有置之不顧而去之理?遂向摩霸說道:“事出無奈,隻好請老大哥回去,拜上李老英雄。我明年正月初二日,準來給他老人家叩頭。這時寒舍有遠客來了,我沒有不歸家招待的情理。”
不知摩霸怎生回答?且俟第九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