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第問霍俊清如何練成了這麼好的功夫?霍俊清將偷瞧偷練的話說了,霍恩第歎道:“少年人真是不激不發!你若和這九個兄弟,一塊兒練習,爭勝的心思一薄弱,怎能練成這麼好的本領?”當下又教霍俊清做了些拳腳看了,沒一樣不是驚人絕技。喜的霍恩第恨不得把霍俊清抱在懷中叫乖乖。山東虎頭莊趙家,也和霍家一樣,祖傳的本領,不教外人;在北五省的聲名,也是很大。
中國從來會武藝人的習慣,第一就是妒嫉;兩人的聲名一般兒大,兩人便誓不兩立,總得尋暇抵隙的,拚一個你死我活。所以會武藝的人,不和會武藝的人見麵則已,一見麵,三言兩語不合,就免不了動起手來。有時雙方請憑中保,書立字據;甚至雙方湊出錢來,買好了一副衣巾棺槨,擱在旁邊,兩人方才動手。誰被打死了,誰就消受這副預置的衣巾棺槨;被打死的家屬,自去領屍安葬,沒有異言。這種相打,名叫“過堂”。
過堂也有好幾種過法,北方有所謂“單盤”、“雙盤”、“文對”、“武對”;南方有所謂“硬劈”、“軟劈”、“文打”、“武打”,名稱雖南北不同,意義卻是一樣。北方的單盤,就是南方的硬劈。這種單盤、硬劈的過堂法,說起來甚是駭人。譬如兩個人過堂,講好了單盤,就一個立著不動,聽憑這一個打他幾拳,或踢他幾腳;被打被踢的,有許避讓,有不許避讓,然總之不許還手還腳。照預定的數目,打過了,踢過了,這人又立著不動,聽憑剛才被打被踢的人,照數踢打回來。若是兩人勢均力敵,常有互打互踢至數十次,還不分勝負的。
在這種單盤和硬劈之中,又有個上盤、中盤、下盤三種分別;預先說明了二人都打上盤,就隻能專打頭部,中盤專打胸部,下盤專打腿部。彼此不能錯亂。其中又有文、武的分別;文盤和文劈,是空手不用器械;武盤和武劈,或刀或搶,二人用同等的器械。也有凶悍的,周身被劈數十刀,血流滿地,還全不顧忌的。雙盤和軟劈,就是二人都立著不動,同時動手,你打來,我打去,大家都不避讓,也有用器械的,也有空手的。文對和文打,是各顯本領,蹤跳閃躲,惟力是視。不過彼此議定不下毒手,不卸長衣。這種過堂的方法,大半是先有了些兒感情,隻略略見個高下;彼此都沒有麼拚決鬥的念頭,才議了是這麼文對文打。武對武打,就得請憑中保,書立字據,各逞各的本領,打死了不償命!
當霍俊清武藝練成的時候,北方武術家,正盛行這過堂的事。尋常沒多大能為的人,聞了霍家拳的名,誰也不敢前來,輕於嚐試。惟有虎頭莊趙家,武藝和霍家一般兒精強,聲名和霍家一般兒高大;妒嫉霍家的心思,也跟著聲名,一日一日的增高;暗中派人,更名換姓的到霍家來,尋霍家的兄弟相打,也不隻一次兩次。然派來的人,沒有了不得的好手,每次都被霍家兄弟打敗去了。
這年霍俊清有了二十四歲,他的胸襟闊大,不願終身埋沒在鄉村之中,向霍恩第要求,要到天津做買賣。霍恩第見霍俊清的誌向,比霍家一般子侄都堅強;出外做買賣,必不至做蝕了本。就應允了,提出些貲本給霍俊清。霍俊清就到天津,租了淮慶會館,開設這個淮慶藥棧。開設不到一年,這消息傳到虎頭莊趙家去了。
趙家從前就聽說,霍家的武藝,隻不傳給霍老四,這開店的,就是霍老四!趙家人心想霍家的子弟,從來沒有不傳授武藝的,雖說不曾練過武藝,必是練的不大好,怕他出來丟人,所以說是不曾傳授;這要去打翻他,必很容易。隻要是他霍家的子弟,被人打翻了,總得丟他霍家的人。於是趙家先派了三五個好手,到天津來,找霍俊清過堂。
不知霍俊清如何對付,且俟第六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