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夢有些防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麼。

“心中有佛祖,頭發沒什麼礙的。”知夢說道。

朱瞻基就笑:“這話大大的合我心意,佛祖對眾生都是一視同仁,管他販夫走卒豪門顯貴若心誠,心中有佛祖佛祖都會憐憫。”

說來說去又繞回去了。

“也許吧,但貧尼已決意一生侍奉佛祖,以求大自在。”知夢說道。

繈褓裏的朱祁鎮又咯咯地笑,繼而又哇哇地哭,知夢這些天照顧他已順了手,翻開被子瞧瞧果然是一小塊黃黃的。動作麻利的給他換了幹淨褯子他才安靜了。

朱瞻基走了,步履比往常重些,知夢想他大概是不高興。

胡氏回來了,滿身的寒氣。趁著朱祁鎮又睡著知夢讓胡氏為她剃發。胡氏拿著剃刀卻有些猶豫:“何必……唉!”

“我自己剃得不好,否則就不難為你了。”知夢說道。

胡氏又是歎息一聲才照著知夢說的做了,一下一下,她的動作很是輕柔,怕不小心弄傷了知夢。

“以後還能長出來麼?”胡氏問道。

知夢笑笑:“累贅的東西長出來要它作甚?不如都去了,幹淨。”話音落便覺得頭上輕輕疼了一下伴著胡氏驚慌失措的聲音。

“還是弄傷了……”

知夢自袖中拿出素帕敷在頭頂:“無礙,繼續吧。”

總算也算糊弄完了,雖然還有些發茬紮手。

知夢舀了熱水擦洗碎發,胡氏便在一旁看著,有些怔怔。

在知夢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事,況且平日裏帶著尼姑帽也無人能看見那道小小的傷口,昨天胡氏說已經結了細細的痂。

早上胡氏卻被乾清宮的太監請去了,朱祁鎮睡著,知夢便在一旁默寫經文,那是祝禱平安的,她想默兩卷,一卷為胡氏一卷為朱祁鎮。

朱祁鎮醒了吃奶又睡下胡氏才回來,臉色有些慘白,步子也不那麼穩當,可與之不協調的是她嘴角的笑意,甚至是有些喜不自禁的笑意。

知夢問她她隻是搖頭,抓著知夢的手:“容兒,我也和你一起默經好不好?”

“貧尼進宮就是為娘娘和皇子祈福,這是貧尼分內的事,娘娘鳳體未愈還需將養,實在不需如此勞心費神。”知夢說道。

“我……反正……算了,就當為祁鎮吧。”胡氏說道,口氣裏竟有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知夢覺得有什麼事似乎不對。

黃昏時分又下起了雪,殿內仍舊是暖暖的,胡氏命宮女把矮桌放到床上,與知夢隔桌而坐,知夢寫一句她便這邊跟一句,直寫到知夢頸酸手軟她還在認真的寫。

知夢拿走她的筆:“夜深了,該歇著了。”

胡氏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狀況,知夢也就慢慢淡忘了那天胡氏被朱瞻基叫到乾清宮的事,也許隻是訓誡了兩句,反正她也一向不得朱瞻基的歡心。

二月了,天氣總算暖和了一點兒,不過,北京城裏自然還是極寒冷的。

胡氏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南京,說她在南京幾年卻從未走出過宮門一步,很想去看看秦淮河畔的風景。

說完了沒等知夢問她便說累了先睡了,朱祁鎮今天格外的鬧,一直到後半夜才終於肯安穩地睡了,知夢一頭躺倒很快也陷入了黑甜鄉。

用過清粥鹹菜的早膳胡氏換了鄭重的衣服,衣服華貴,臉卻是一張素顏,又讓知夢想起了那****自乾清宮回來時的樣子。又是不甚協調。

“身體好了些,去給太後請個安。”胡氏說道,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望,此時知夢正抱著朱祁鎮,莫名地便打了個冷顫。

許久許久胡氏都沒回來,知夢有些坐立難安,一邊留心著朱祁鎮一邊往殿門口望。一直等到過了午膳胡氏才回來——是陪伴太後一同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