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告誡自己不許想朱高煦生死之事,但畢竟他曾經救過她的命,若說完全不想也做不到,於是便常常有些心神不寧,自然,她也在想著那送來這消息的是什麼人。
她厭煩了這接連不斷的猜測,她厭煩了這沼澤一樣的宮廷,如今她半條命已陷進去了,再不及時抽身等著自己的便是滅頂之災。
滿月的小公主有些不適常常夜啼不歇,太醫們想盡了辦法也無能為力,孫妃便常麵有哀戚,朱瞻基心疼女兒便常去陪伴,不過,大概是怕知夢有什麼想法便常常又淩晨裏趕回來,第一天晚上還把知夢自本就不十分安穩的睡夢中嚇醒。
“容兒又做噩夢了?怎麼睡得如此不安穩?”朱瞻基在她身側躺下拉好了被子裹住兩人。
“小公主好些了?”知夢問道。
即便不做噩夢她這些年也沒睡過幾天安穩覺。
“還那樣兒,有太醫們守著應該沒什麼大礙。”朱瞻基說道。
沉默片刻知夢還是推了推他:“去看看吧,你不在貴妃一個人怕是心慌得很。”
“容兒,若我不在你會不會心慌?”朱瞻基問道。
“我?大概不會吧。”知夢老實答道。經曆過太多的事情心會麻木,即便想讓它慌一慌怕也是不可能了。
“容兒。”
“嗯?”
“你不要這麼堅強,不是說好讓我保護你麼?”朱瞻基輕輕撫摩她的臉:“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著,讓我替你擔著,你隻管輕輕巧巧的躲在我身後便好。”
“朱瞻基,你……怎麼忽然說這樣的話?”知夢笑了,“一國之君肩上擔的是家國天下,我若還給你添麻煩於心何忍,再說我也沒什麼事,反正都是在這宮裏真有什麼事也不必我說你自會知道。”
知夢雖又說了幾句讓他去孫妃宮裏他仍舊是沒動,隻把知夢緊緊攬在懷裏,力氣比往常大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朱瞻基有些反常。
知夢沒問,想也知道必是為了朱高煦的事,既已說了“國事為重”的話自然是不便插言,他不講便是不必讓她知道那就不問了。
小公主的夜啼症持續了十來天終於好了,知夢與胡氏去看望孫妃見她消瘦了一圈,看起來不那麼容光煥發了,恰巧影妃也來探望,無病無災的她竟然也有些神色黯然,看起來倒與孫妃一般顏色無二了。
作為皇後胡氏必然要關切兩句,影妃說無他,天涼了染了些風寒罷了,說是染了風寒卻在看向知夢時眼神驀地惡狠狠了一下。
胡氏又囑咐了孫貴妃好生照看小公主便推說有事要忙與知夢一同出來了,胡氏默不作聲,直快到了坤寧宮回頭瞧瞧宮女離著有幾步遠的地方她才小聲開了口:“宮裏的天看著總不那麼高遠,總像要壓著人的頭頂來了。”
“牆太高了天就顯得低了。”知夢說道,“在草原上看就不是這樣,放眼似乎可以看到天盡頭。”
“想必很好看。”胡氏說道。
“不戰亂的時候吧。”知夢說道。
如香泉河,躺在河邊看天空爬上香樟樹看遠處,很開闊。
“真想去看看。”胡氏道。
知夢偷偷瞧她一眼,很想勸她不要再讀什麼經書了,在宮裏最好還是看看韜略之術書為好。
知夢以為再也不會有關於逍遙宮的消息了,可今天她回到乾清宮進內裏換衣裳,總覺得有些不對,自己看了看原來是梳妝台上的盒子有些問題,早上明明她記得是打開著的,此時卻蚌殼一般關得嚴實。
打開找了半天才發現菱花鏡的後頭有著淡淡的字跡,拿近了瞧“逍遙行”。
知夢有些不解,行?這話說得倒是模棱兩可,拿著菱花鏡放到銅盆裏輕輕用手拭去字跡,即便不是裝神弄鬼的她也不會去的。
換了衣裳出來各處打理一番,正收拾後麵書櫃便散落的書籍便聽到朱瞻基的動靜,似乎還有朱瞻墡,知夢這次可不敢再藏著了趕緊抱著書出來,果然,除了朱瞻墡還有朱瞻埈,此時朱瞻埈正滿臉通紅地說著:“能耐什麼?皇兄,你對他網開一麵他可是不念你的情,反正他是謀逆死罪不如幹脆就……”
看見知夢出來朱瞻墡拉了拉朱瞻埈的袖子他登時便失了聲,正說著話的嘴也不知道是閉上好還是繼續這樣張著,樣子看起來便有些奇怪。他這樣子逗笑了朱瞻基。
“二弟,你坐下說。”朱瞻基給他解圍。
知夢自覺是自己出來的太過突然所以中規中矩地請了安又特意對朱瞻埈道了聲不是,朱瞻埈連忙扭過頭去擺了擺手:“多禮。”
“容兒,今天我和二弟、五弟一起喝個酒,你去吩咐下去弄些合口的,還有前幾日喝的那清酒也拿來些。”朱瞻基說道。
知夢應著退出去了。
一路往禦膳房走著知夢有些失神,聽朱瞻埈的口氣朱高煦似乎還是死性不改,唉,即便朱瞻基有念叔侄之情的念頭怕是也保不住他了,這個朱高煦到底在想什麼?囹圄之中的他到底又能幹些什麼讓人恨不得殺了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