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夢扶著海濤的胳膊隻覺得周圍都在旋轉,不過她很快便定住了心神,緩緩睜眼,眼中已不複有一絲波瀾。

拉著海濤悄悄退得離殿遠了些讓海濤前去通報。

海濤擔心地看她一眼才躬著身子前去拍門說聖眷夫人求見貴妃娘娘。

裏頭有了些微的響動後殿門開了,表情平靜的宮女開了門,裏頭孫貴妃正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

知夢看著眼前這張臉,成熟的明豔之美,比之身子骨永遠不大好而過於瘦削的胡氏看著健康許多,又因在宮中多年,比之小家碧玉的影妃便又多了份沉穩,不似影妃那般喜形於色。

“這麼冷的天妹妹怎麼來了?”孫貴妃問道,雖笑著,但仍舊看得出不很自然,眼角還有絲濕潤沒有隱去。

“國舅府送來了安胎的良方,皇上本要晚膳時一並帶過來給你,可是忽然又有了交趾的特使來見,皇上怕來不及便命我送來。”知夢說道。袖中的手種種地捏著鐵環,隻是,如今的鐵環已不複當年的光滑,那些鑲嵌的珠寶玉石實在有些硌手。

孫貴妃謝過了又誠摯邀請她去她宮裏坐坐,知夢推托有事讓她好好養著便告辭了。

回乾清宮的路上知夢隻字不言,海濤跟在旁邊幾次欲言又止。回了乾清宮,朱瞻基不在,知夢便撿起出門前的夥計忙活著。

手裏雖忙著心卻一團亂。

她不是初入宮禁的天真少女,她知曉女人們慣用的手段,說的話自然也都真真假假難以分辨,若是影妃怕就信了,可她是蕭知夢,所以她會分辨,而正因為會分辨所以才心裏一團亂,此時她執拗信了那句“他未離宮而是身在孫妃宮中布置大局”。

朱瞻基在朱高熾暴崩不到一個時辰便及時出現,這一直是知夢心裏的疑慮,從醒來後見到他她便疑心著,並且暗暗盼著那不是真的,於是,這幾個月來她選擇把這長在心裏的小疑團忽視,朱瞻基對她太好,她幾乎都要忘了。如今卻有人生生提起。

在?不在?像是鋸子的兩端拉來扯去卻莫衷一是。

蕭知夢,你莫胡思亂想,這定是海濤與孫妃聯手的一個陰謀,當年毒殺先帝一事隻自己與海濤知曉,自己沒說那定然便是海濤說的。

海濤。

一定是海濤。

朱瞻基定然不是在孫妃宮中的,否則他怎麼舍得讓自己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去弑君?他對她那麼好,救了她兩次命了不是麼?

朱瞻基再狠的心也不會這樣對自己的,他剛剛還為了護著自己而挨了刀不是麼?他說了生死一處不是麼?

知夢生生地把那懷疑的念頭壓了下去,隻是心裏對海濤卻全然防備起來。

朱瞻基聽說她親自送東西給孫妃之後也未見得怎樣高興,隻是淡淡瞧她一眼:“隻這一次,下次讓下人們去送。”

“為何?”知夢問道。

“這宮裏禦賜的東西不要隨便送、吃食不要隨便送,容易惹是非。”朱瞻基說道。

“我是打著你的旗號去的,誰要是無中生有想必也不敢。”知夢說道,她今天抬出朱瞻基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隻是順著海濤的話去讓孫氏覺得朱瞻基不是不重視這一胎罷了,於今她真是該慶幸說了這話。

“那也隻準這一回,以後讓旁人去。”朱瞻基道。

知夢點了頭又問他傷口如何了,朱瞻基低了頭立刻又抬起,滿臉正色:“大概用了力所以不小心扯開了些,不過不要緊,隻約略滲了點血,於活動還是無礙,夫人不必擔心。”

“若活動無礙就把這禮單看了吧,晉王府的。”知夢說道。

未料朱瞻基卻順手撕了那大紅的禮單,知夢錯愕,這又是怎麼了?

“容兒,把晉王府的東西扔了。”想想又搖頭,“不,下旨賞賜給朱濟熿的兄弟們吧,救濟日子。”

“晉王又做了不堪之事?”知夢問道。記得成祖時候這晉王便鬧得不像樣子,逼得家府的一個老太太忍無可忍上京告禦狀,斥其篡奪爵位囚禁兄長並淫烝庶母,可謂劣跡斑斑。

“容兒知道?”朱瞻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