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掉就算了,這麼戴著吧,戴了這許多年當年的恐懼已消失得差不多了。

朱瞻基說要想辦法弄了去,這麼漂亮的手腕不戴瑪瑙玉石的是浪費。知夢便淡淡說一句:“不如就將瑪瑙玉石鑲嵌上算了。”

“容兒,你現在與我一般聰明了。”朱瞻基說道。

知夢本是無心之語誰知道又被他當了真,接下來的諸多日子便折騰來了工匠每日裏隔著簾子往那鐵環上鑲東西,朱瞻基還特意讓她將手都包裹得嚴實說不能給外人看了去。

鑲到最後,那鐵環已被各種珍貴玉石鋪滿看不出本來麵貌,不過,也著實重了許多。

“瞧瞧,這樣才配。”朱瞻基握著她的手嘖嘖稱讚。

“倒不如以前輕快,像是綴了一堆石頭。”知夢說道。

“這你就嫌沉,以後的鳳冠你便不要了?”朱瞻基狀似無意說道。

“以後,還遠著呢。”知夢說道。她知道朱瞻基這是為了安她的心,可她實在不敢有那個奢望。

“說遠也不遠,十幾個月就夠了。”朱瞻基說道。

打眼瞧他,如此有把握?

“難道懷胎還要一年兩年?”朱瞻基笑著說道。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轉眼中秋便在眼前了,宮裏人都忙忙碌碌的,知夢卻閑,不是不想幫忙,隻是哪裏似乎都不需要她幫。

閑著就繡那金龍銜珠打發時間,隻是勞累了眼睛直瞪得生疼。

知夢一直在琢磨一件事,自從那天她無意中聽見太監與朱瞻基請示中秋宴娘娘們的位次安排她就琢磨著。

朱瞻基沒跟她提什麼,隻是某天又有太監們送來一套精美的衣裙,不是宮妃的製式卻更是精美,一針一線都是用了心思的。

很快到了中秋,朱瞻基照例得早早起來接受臣子們的賀中秋。得了空他回身小聲與知夢說道:“晚上穿得漂漂亮亮的給他們瞧瞧。”

知夢隻扯扯嘴角不應成也不否決。

圓月初升清輝遍地,知夢斜靠在床頭透過窗子看月亮,其實還看不到,隻看得到月光比往常稍亮點而已。

那套漂亮衣裙靜靜地平展掛在衣架上,染了些許月光,透著些清冷。

有宮女輕輕叩門:“夫人,皇上命您去呢。”

“我有些不舒服,你去替我回了皇上,就不去了。”知夢說道。

她若去便是給許多人添堵,她們若不高興便是難為朱瞻基。況且這八月十五年年過年年一樣,也未見得有什麼新鮮,還不如自己在這兒安生會兒。

宮女去了,未幾,門外又是叩門聲伴著一道她熟悉的聲音,是海濤。

“夫人,皇上不便親自前來,您若是還撐得住便……”話未竟門開了。

“海濤,今天是大慶典,後妃臣工都看著,我不能讓皇上為難。”知夢笑笑:“你去跟皇上說,給我留兩塊月餅就好,我有些頭疼,想安靜睡會兒。”

海濤張了張嘴然後說道:“是,奴才這就去,夫人您好生歇著。”

鼓樂聲聲絲竹入耳在這清靜的夜裏婉轉著,引得知夢也想出去走走瞧瞧。

想了會兒,此時眾人都在宮後苑,那仁壽宮的角落該是無人的吧?想了想拿了許久未曾碰過的竹笛在袖中悄悄出了殿門。

果然,能看熱鬧的都看熱鬧去了,也是,兩年之中兩次國喪,宮中的氛圍壓抑得久了,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難免要樂一樂。因此知夢一路走來倒也沒碰見什麼人,那一方角落也空無人影,好在,月光還沒忘了這裏。

前些日子還遮天蔽日的葉子如今都落了,把月光割得一塊塊,支離破碎,還有幾片未落的葉子掛在枝頭輕輕顫著,也許是慶幸還能在枝頭望月。

這裏幽靜,鼓樂之聲小了許多,知夢拿出竹笛,這個他們應該也聽不到的吧?

許久不碰一時想不起來吹奏個什麼應景兒的曲子,思來想去,吹個桂枝秋吧,應景兒。

人總是有些奇怪,就像這笛子,雖許久不動,可一旦開了頭便立時都想起來了,就像這曲子,好久未背竟也熟練如斯,也像那些往事,在漢王府那些往事,即使多年不曾想起過如今隨著這曲音嫋嫋像是翻開了老黃曆,一切曆曆在目。

大碗喝酒的漢王、醉臥香榻的漢王、醉酒高歌的漢王、雄心壯誌的漢王……每一個漢王都如在眼前。

那些紙醉金迷的日子,這樣的漢王令她印象太過深刻,隻是不知道如今又是怎樣的光景。

朱瞻基登基他稱病不來,唉,朱高煦,你若是真病倒好,若不是……唉。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知夢完全沒有察覺到悄無聲息出現的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