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傷著了。

在率領衛隊在郊外牧場圍獵時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折斷了小腿骨,太監來報時支支吾吾不敢多言隻說摔著了,朱棣愛孫心切也不歇午了穿靴下地帶著呼呼啦啦的人往東宮去了,知夢自然也得跟著。

到了,朱瞻基正在藤椅上被抬著進了東宮,左腿的綢褲上一片狼籍血跡,看了頗有些觸目驚心。太醫早已候著了,此時朱棣在所以無人敢近前。

朱瞻基雖看來傷勢不輕,但臉上卻笑得如常,朱棣這才放下心來命太醫診治。

太子、太子妃、太孫妃、嬪們都在,知夢即使有那麼一點心思想瞧瞧也沒她站的份兒,隻隨著那一群伺候的宮人退到後麵,眼前晃動著的是各色衣衫的人影。

朱瞻基少年起便縱橫馬上,連塞外也是去過的,竟會這麼不小心摔著,還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人影晃動著,知夢瞧見了太子妃身邊那抹藍色的身影正微踮著腳跟翹首望著榻上,這位表姨家的表妹還是很關心表兄的。

白帕子不知用了幾條,太監們來來回回水盆不知端了幾趟,終於是包紮妥當安穩了,太醫呈上了方子帶著回去煎藥了。

朱棣自然坐在床邊與孫兒說話,對這傷腿的事也有些疑問,朱瞻基隻說自己走了神不小心沒再多說什麼。

囑咐了一番朱棣才離了東宮回去了。

朱棣下旨延後北巡日期便是因了這件事,他總是有些疑慮。

因為朝中還有諸多事,朱棣便遣知夢每日去東宮裏親自探視一番再來如實回報恢複情況,知夢有些無奈,傷筋動骨的事哪裏是一兩天便能看出效果來的,朱棣也實在是心疼這個皇孫太過,不過想歸想,去還不是不敢不去的。

前幾日去,太子妃、皇太孫妃、嬪等都在密密圍著,這個小心那個小心的,恰逢太醫看過還未離去,知夢便在外間問了太醫然後仔細暗記下症狀回去回複也就是了。

傷筋動骨的病說起來不小,但也不大,東宮的女人們實在有些緊張過了頭。

又過了五六日去,不知是朱瞻基自己覺得周圍圍著一群女人煩悶還是女人們定下了心神,反正她去的時候她們都不在,隻朱瞻基支著那條用夾板固定著的左腿坐在桌邊,桌上擺著兩個黑罐子,他正拿著根小竹棍撥拉。

大概又是玩蛐蛐兒了,秋日裏正是抓大蛐蛐兒的好時候,朱瞻基愛鬥蛐蛐兒京城聞名,此時怕是心癢。

他旁邊躬身站著的兩個小太監見知夢來了便輕咳兩聲,朱瞻基沒抬頭:“蕭女官又來瞧本宮的病了?”順便攆了兩個小太監出去,大概是她來前已吩咐過了,所以兩人輕輕關了殿門。

“奴婢見過殿下。看來殿下這幾日是大好了?”知夢問道,邁過這門檻也並不向前隻在離門檻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對著朱瞻基的方向。

“你站得那麼遠也瞧不清楚,過來些瞧吧。”朱瞻基說道。

“這倒也不必,看殿下您的精氣神兒就知道是好多了,奴婢這就去回……”知夢的話還未說完就見朱瞻基忽然“唉喲”一聲,伴著這聲慘叫還順手將手邊的小黑罐兒撥到地上,裏麵果然跳出了一隻肥大的蛐蛐兒,跳幾跳便不見了蹤影。

“興許剛才不小心動錯了,蕭女官,你來扶我到床上歇一歇可好?”朱瞻基回了頭瞧著她,臉上卻無絲毫痛意,眼睛都是發著亮的。

“奴婢去叫人。”知夢轉身。

“別叫了,叫不來的,早被我轟走了。你不過來的話改天我就跟皇祖父告狀說你置本宮生死於不顧。”朱瞻基公然用起了耍賴的招數。

“你……”

“唉喲,疼!”朱瞻基又叫兩聲,睜著大眼瞧著知夢。

知夢倒不是怕他告狀,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總之她緩緩邁步過去輕扶他的胳膊一言不發往床榻邊走。

雖是病中雖每日裏湯藥伺候著,但他身上淡淡的佳楠香還有。

“你果然最怕皇祖父。”朱瞻基邊一瘸一瘸挪動著腿腳一邊笑言。

知夢不語,待扶他在榻邊坐下便鬆了手準備告退,卻冷不防被他一拉坐在了他身邊。

“別動,就坐一會兒,一會兒就好。”朱瞻基不笑了,聲音裏有莫名的祈求。

“這於理不合。”知夢仍舊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