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裏的梅花兒終是敗了,零散落下的點點花瓣為那幽暗顏色的紫檀桌子增添了一些生氣,知
夢收了花瓣想扔覺得又可惜,於是隨手鋪在小熏籠上,自然的花香總比那些個過分濃鬱的香料要好。
知夢正收拾著殘梅枝,一個小太監鬼鬼祟祟進來了,手裏捧著個黑漆漆的匣子,壓低了音量衝她招招手:“蕭女官。”
是朱棣麵前捧劍長隨,這時候來這兒幹什麼?
“公公何事?”
太監便捧出那匣子:“請蕭女官找了合適的機會呈給皇上,奴才這裏謝過。”
“可公公也要告知我是什麼東西才行,若是不好的東西這忙我可幫不了。”知夢說道。為了別人的事搭上自己不值個兒。
“蕭女官說的哪裏話,奴才害誰也不敢害了您哪。這東西還真是好東西……”太監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低語一陣。
知夢麵皮一緊:“你拿回去找了機會自己呈吧,這東西皇上必然不喜歡,我可沒這個膽子。”
“唉喲,蕭女官誒,您怎麼不信呢,這東西曆來就沒皇上不喜歡的,我這可是把頭功讓給你了……”太監還要繼續說隻聽背後傳來一聲尖銳的聞訊:“全桂兒,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拿了什麼東西?”
原來是朱棣心腹太監馬雲。
知夢便甩手到一邊繼續拾掇梅枝,他們兩個低聲嘀咕什麼她不必想也知道是什麼。
什麼金丹,曆來喜歡金丹的皇帝有幾個不是昏君?又有幾個得了善終的?
等朱棣回殿裏來,知夢瞧著馬雲也沒什麼動靜,卻在奉茶給朱棣的時候發現桌上赫然擺著那小盒子,而馬雲剛才就找了由子出殿去了。
知夢心內有些惱又不敢發作,隻祈禱著朱棣沒瞧見這盒子。
不過,這是朱棣平常的坐臥之處,多了樣眼生東西也不可能沒瞧見,他看了眼琢磨了一會兒伸手取了盒子打開。
裏麵整整齊齊並排放著六顆絳紅的丹藥,在知夢瞧來,那顏色就泛著一種不祥,像是放久了凝固有些發黑的血。
“這是誰送來的?”朱棣合上匣子,端起茶杯,神色似乎沒有什麼不悅。
“回皇上,是全桂兒呈來的。”知夢說道,硬著頭皮答話,心裏將馬雲和全桂兒狠狠剮了。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朱棣眼皮都不抬,聲音也如常,但知夢還是感覺到無形的壓力。
知夢跪地:“全桂兒說是甌寧一位道士呈來的金丹,有益壽延年之效。奴婢剛才已同他講過不要相信這些遊方道士,但……不知他什麼時候偷偷放這裏的。”
知夢把馬雲擇得幹淨,因為知道說了也無益,不說朱棣信不信她,單隻馬雲跟了他多年便已足夠,所以她隻能把責任都推到全桂兒身上,至於朱棣怎樣處置他便與她無關了,她說的也大部分是實話。
“甌寧?窮山惡水果然隻能弄這些不入流的東西。延年益壽?哼哼,讓他先吃了再打二十,朕看他死不死。”朱棣說道。
看來今兒是心情好不殺人。
知夢領了旨捧起盒子出去了。
本想扔掉,想想又留著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有用處了。
回頭叫來全桂兒斥責一番又讓他攆了那道士離京這事便算完了。
這事之後馬雲對她更是關心了些,有些事不必說大家都清楚。
知夢扔了那盒子,把六顆金丹裹好藏了起來。
在宮廷這種地方,這東西留著也許是禍,用好了就是福。
朝廷裏的事安穩了,隻有交趾偶爾作亂,但具被李彬諸將剿滅成不了什麼氣候。
這一年年景不怎麼好,雖然正月十五雪也打了燈,但仍舊有一些地方旱了、鬧蝗災,黎民流離失所,朱棣與太子忙著調撥銀子賑濟災民,一邊又查處賑災不利的官員,每日裏折子無數,厚厚的摞在那兒知夢看了都跟著焦急。
好不容易輕巧了些北平來奏禁宮已快營建完畢,最遲年底便可全部竣工。朱棣拿著折子高興良久。順便把久留京師的趙王趕回了封地。
這一次北上,太子父子都留在了京城,朱棣大約也是怕路上煩悶帶個孫兒解悶,想來想去挑了五皇孫朱瞻墡。
那少年從未去過北地,是以接到聖旨之後一臉的興奮來謝恩。知夢瞧他因高興而有些泛紅的臉也受了些感染,北地——遙遠的北地,熟悉的土地,也許,不管這裏多好她還是更喜歡家鄉那熟悉的溫度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