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折子應聲落地,知夢慌忙跪下。
“放肆,你怎麼敢看折子?是誰指使你看的?”朱棣聲音裏有殺氣。
“奴婢正在整理書櫃,不知道哪本書裏夾了這道奏折,奴婢隻是想看一眼是哪部上的折子好歸類放好。”知夢忙道,手心裏卻都是汗。
“哼哼,這麼簡單?”朱棣走過來,低頭看一眼:“督察院參漢王的,另一本是工部關於淮河水利的,你怎麼偏偏就看督察院的折子?”
龍袍就在眼前,知夢心涼了半截,她終於是見識到朱棣的喜怒無常了。
“奴婢隻是順手,請皇上明察。”大概多說也無益。
“有人說你是漢王府出來的人,以前朱高煦對你還很優待,你給朕從實招來,他讓你監視朕什麼?是不是還讓你把不利於他的折子都毀了?”朱棣往前邁一步正好踩在了知夢的手上,一碾便鑽心地疼。
疼,疼得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直接送給朕行不通他又將你轉贈給太子,你再施些小伎倆接近朕是不是?”朱棣繼續咄咄逼人。
大概是逃不過去一死了。
“知夢不過弱質女流,做著吹拉彈唱的低作之事,本來就是被達官貴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興許還不如一件物品珍貴,轉贈給誰也不是知夢能做主的,知夢有幸能侍奉皇上,雖鄙陋無知也明白忠君愛國的道理,若皇上不信定要以為知夢是奸細便請您重重懲處,知夢絕無怨言,但還請皇上明察奴婢一片忠君之心。”知夢說道,心裏反而平靜下來。
死而已麼,她已經死過幾次了,就算這次真的死了也不過是多死一次而已,隻是有愧朱高煦的救命之恩,那也不是她所能顧及的了。
“好,朕就剖開你的心看看!”朱棣一揮手忙有太監去拿寶劍了。
知夢此時隻覺得手疼得無以複加。
“皇上,皇太孫殿下求見。”正巧,小太監來報。
踩在她手上的腳挪開了,知夢看去,手指已青紫。
“讓他進來。”朱棣在一旁榻上坐下。
朱瞻基進來了,大概是眼前的景象令他吃驚:“皇祖父,這……”
“她竟敢為漢王監視朕,瞻基,你明知道她是漢王府的人為何還弄進宮來?”對朱瞻基他難得有這樣不悅的口氣。
朱瞻基卻笑了:“皇祖父,這事說來孫兒有點不好意思,怕您罵。”
“說!”朱棣道。
正巧太監取來了寶劍,朱棣拿著放在桌上發出“噠”的一聲,像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皇祖父,她是孫兒向二叔討來的,二叔本不肯割愛,無奈父親曾為二叔求情,二叔雖不舍也無奈,隻好把她給了孫兒了。”朱瞻基道。
“你要她做什麼?你宮裏不是有了孫嬪和一眾女子?還缺女人?”朱棣問道。
“可是,隻有這一個女子孫兒替她畫過眉喝過合巹酒,她的閨譽也算是毀在孫兒手裏了,正巧孫兒瞧著她與一位故人有些像……所以便從二叔討了來。本來孫兒是想大婚之後收她在身邊的,可是——說句您不愛聽的,這些日子父親和孫兒看您一直鬱鬱寡歡,父親心裏急,知道您其實也惦記著二叔,正巧她又會吹笛奏曲,水平還很高超,因此孫兒才鬥膽讓她獻藝,本指望著為您解解悶也就罷了,誰知……”朱瞻基打住不言。
“胡鬧!終究是漢王府的人留不得。”朱棣道。
“皇祖父,她不過一介女流,能起什麼作用?您這樣生氣反倒是看得起她了,殺她一個不要緊您別把自己氣壞了。”朱瞻基說道。
“哼!罷罷罷,你的人你就自己領回去,要是她興風作浪就殺了。”朱棣道,淩厲的目光又看向知夢:“朕看在太孫的份上饒過你一次。”
“謝皇上恩典,謝殿下恩典。”知夢叩頭,額頭觸地,涼涼的,知夢不但沒有劫後餘生的激動,反倒想著若是頭顱就這樣滾在地上會不會感到涼意。
跟在朱瞻基身後出了乾清宮,抬頭看一下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剛才也仍舊是漫不經心的語調卻救了她,從此後她又欠了朱瞻基一條命。
手疼得厲害,心也慌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