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鐵甕穀(1 / 3)

夜晚沐天瀾、羅幽蘭和羅刹夫人在金駝寨後寨境深人靜,秘密談心,才明白羅刹夫人挾製龍土司有其目的,並非要奪取金駝寨基業,誌在龍家藏金,要他們暗地說合,人財兩交。

但是沐天瀾感覺突然說破龍家秘密藏金,頗費躊躇。

第二天,沐天瀾因為昨夜睡得太晚,醒來略遲。 一睜眼,房內不見了羅幽蘭,輕輕叫了一聲,外屋也不見她答應,卻進來了每日貼身伺候的兩個家將,手上拿著盥洗之具,伺候沐天瀾下床,說是:“羅小姐吩咐過,公子起來以後,請暫時在房內等候,羅小姐一忽兒便回來。”

沐天瀾以為她偶然出去,沒有在意。 等得盥洗結束以後,又沉了半晌,才見羅幽蘭姍姍而來。 一進屋內,揮手令家將們退去。

沐天瀾便說:“我怎麼睡得這樣沉,蘭姊出去了半天,我一點沒有覺察。”

羅幽蘭笑說:“你倒睡得挺香,我可一夜沒有交睫。 幸而這樣,否則連我父親怎樣走的,我還不知道哩。”說罷,眼圈一紅,盈盈欲淚。

沐天瀾吃了一驚,慌說:“嶽父真走了嗎? 怎的不通知我一聲。”

羅幽蘭說:“可得讓人通知呀! 昨夜我們送走了羅刹夫人,我把她的話仔細一琢磨,心裏便起了疙瘩。 等你睡熟以後,一看天上已有點魚肚白色,料得離天亮不遠,我心裏想和父親先商量一下,請他老人家指教我們。 我存了這個主意,再也等不及天亮,便沒有上床,悄悄從外屋躍出窗外,到了父親住所飄身而下。 微一推門,門原是虛掩的,走進屋內,我父親在榻上盤膝靜坐,並沒睡下,見我進屋,向我點頭說:‘你來得好,昨晚談得怎樣?’我便把羅刹夫人所說的事,統統說了出來,請他老人家代我拿個主意。

“我父親思索了半天,很鄭重地說:‘羅刹夫人所說一切,本身經過,當然毫無虛言,不過她請你們從中說合,叫龍家獻金贖人,恐怕其中還有文章。 我雖然沒有和她會麵,照你們兩次和她談話和她的舉動看來,這人武功出眾,機智百出,真未可輕視。

現在不管她怎樣,隻要龍家犧牲點金子,暗暗把龍土司等贖了出來,這是天大的幸事。 隻是你們兩人從中說合,依我看來,還是你一人出麵,和映紅夫人暗地接洽的好,如果有天瀾在場,反而使映紅夫人有所顧忌了。 這事總算有了眉目,要緊的是羅刹夫人說出黑牡丹奉命暗探,金駝寨禍在旦夕的幾句話,你們卻沒有細探明白,未免太疏忽了。 現在我再囑咐你們幾句話,你們兩人自問能用智謀拉攏羅刹夫人,作為膀臂,免去將來無窮隱患,這是上策,否則龍土司一檔事有了交代,你們趕速回轉昆明,沉機觀變,看清滇南局勢,再圖除仇之策。 我言盡於此,你來得正好,我馬上要離開滇南,雲遊他處,不再自尋煩惱了。’“我一聽父親要走,急得哭了起來,父親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假如沒有那晚破廟相逢,又將如何? 再說天下亂象已起,斷非一人之力所能濟事。 我心願已了,樂得做個閑散的人。 不用說我心如槁木,便是滇南大俠也是如此。 無住禪師倒可勾留幾天,金翅鵬沒有痊愈,他是無法脫身的。’“我看父親意誌堅決,便要打發人來通知你,父親攔住我說:‘不必,我並非不再和你們見麵,將來我到昆明定要去找你們的,隻要你們讓我自由自在,也許我到沐公府,還可盤桓一時哩。 現在希望你們記住我剛才的話,比什麼都強。’ 說完這話,竟不容我多說,飄然出屋,從屋上出寨走了。”

沐天瀾歎口氣道:“嶽父怎的這樣決絕,不讓我們盡一點孝道。 再說,他老人家說過,要指點我們風雷劍訣哩,怎的說走就走? 以後到哪裏去找他老人家去?” 說罷,連連歎氣。

羅幽蘭道:“我暗地留神,父親對我們非毫無情意,尤其對於你是非常器重的,我想也許他老人家別有用意。 如其決絕的話,昨晚不會對於羅刹夫人的約會非常注意,今天聽到我說明約會的結果,才安心走了。 也許我們回到昆明,父親會找我們去的。 現在且不提父親的事,我聽了父親臨走囑咐的話,心裏越想越對。 送走了父親以後,天色漸明,人們都起來了,我又悄悄去見映紅夫人,屏退了侍從的人們,連璿姑姊弟都不在跟前,把羅刹夫人挾製的本意,婉轉說出。 她起初麵色立變,又驚又愧低頭琢磨了半天,才妹妹長、妹妹短的說了許多感激的話,然後說是:‘ 插槍岩發現金礦是有的,無奈有名無實。 一經開掘,費了許多精力,隻積存了兩千多兩金子。 再掘便斷了礦苗。 因為有名無實,便不敢張揚出去。 現在救命要緊,隻好把所有金子送那女魔王去。 隻要我丈夫和四十幾名苗卒平安回家,也顧不得曆年白耗的心血了。

這事還得仗妹妹和二公子暗暗地辦一下,看情形那位女魔王也不願明做。 這倒好,免得壞了我丈夫名頭。’ 說罷,又千恩萬謝地送我出來。 我不管她所說幾分真幾分假,事情總算有了著落,今晚可以向羅刹夫人回話了。”

沐天瀾大喜,笑說:“昨夜我正愁著這檔事難以開口,想不到你一早已替我辦妥了。 不過有一層可慮,映紅夫人自己說出願將所藏兩千多兩金子拿出來贖罪,照說黃金兩千兩,在一個普通人眼內,是一個了不得的數目,但在羅刹夫人眼內就難說了。 再說龍家藏金是不是隻有這一點? 羅刹夫人能否信得及? 都是難以預料的,看起來這檔事還沒有十分把握哩。”

羅幽蘭笑道:“你想得不錯,我也早已料到了,事在人為,今晚和羅刹夫人會麵,怎樣把事辦得圓滿,全在你一人肩上了。”

沐天瀾看了她一眼,詫異道:“我們兩人幾時分開過。”

羅幽蘭點頭笑道:“今晚我暫時失陪,勞駕你一個人辛苦一趟罷!”

沐天瀾似乎已明白她的用意,麵上一陣遲疑,半晌沒有出聲。

羅幽蘭過來,貼身坐下,緊緊地拉著他的手,悄悄地說:“ 瀾弟,你不用為難。 這是我願意叫你這樣做的,有我在場反而壞事。 龍家的事,在我看來還是小事一段,將來尚有比這檔事重大得多的。 我昨晚怎樣對你說,今早我父親又再三囑咐,我越想越對,但是憑我兩人想收服這個女魔頭,隻有智取,不能力敵。 想來想去,沒有第二條道可走,隻有你用一個‘情’字,可以收服她。 你一定奇怪,天下沒有一個女人,再三再四地勸丈夫向別個女人用情的,但是我自己覺得不是普通女子,我不能不從遠處大處著想。 而且我另外還有一種奇想,假使我和你沒有結識在先,你和羅刹夫人何嚐不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呢? 不幸她落後了一步,大家不見麵也罷了,偏又見著了!

冷眼看她,對你又這樣關切,她自恨落後了一步,空存了一肚皮說不出的怨恨。 這種怨恨,將來對我們,尤其是我,一步步變成了冤家對頭。 有了她這樣神出鬼沒的對頭,我們夫妻休想安全! 與其這樣,不如現在我先退讓一步,消散她心頭的怨恨,使我們三人聯成一體。 她有了歸宿,也和我一般,便做不出什麼潑天的大事來了。 你難道不懂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一句老話嗎?”

沐天瀾靜靜地聽她說完,眉頭微皺,搖頭不語。

羅幽蘭笑道:“你看你確不是普通男子,自己妻子一心一意勸你一箭雙雕! 教你享現成便宜,你倒有點不樂意了。”說罷,咯咯地嬌笑不已。

沐天瀾歎口氣道:“你自以為女子懂得女子的性情,但是那位女魔頭不能用常情測度的。 你想一想她從小到現在,過的都是稀奇古怪的生活,當然養成了古怪刁鑽的脾氣,又加上姿色、武功、才識,都是一等一的……”

沐天瀾話風未絕,羅幽蘭笑得柳腰亂扭,一麵笑,一麵搶著說:“不用說了,我雙手奉送一等一的貨色,你就笑納罷!”

沐天瀾笑道:“你又胡攪,我話還沒有完呢。 你的用意我早已明白,不是沒有道理。 但像羅刹夫人這種女子,恐怕不是一個‘ 情’ 字束縛得住的。 何況我們預備虛情假意地牢籠她,萬一被她猜透機關,反而不妙了。”

羅幽蘭似乎有點誤會了,嬌嗔道:“誰叫你虛情假意? 連半真半假都用不著,你就全副精神向她去罷!”說罷,一甩手,走了開去。

沐天瀾慌了,急忙湊了過去,輕輕叫著:“ 蘭姊,蘭姊! 怨我多說。 你怎樣吩咐,我怎樣去辦,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