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勝搖頭道:“這東西名叫鋪地錦,是張在地下的。無論甚麼猛獸,隻要一走入這裏麵,被網眼兒絆得它身軀一歪,就莫想逃得出來了。越是凶猛想逃出這網,這網越纏著它的身軀,纏來纏去。可以纏得它動彈不得。”王長勝說時,眾獵戶已將那副大網張起來了。原來那許多小鐵鉤,是用著掛在樹枝上的,鐵釘是插入地下的。從那山窪向兩邊漸漸包圍,兩擋相抄攏來,僅留了一個兩丈來寬的地方,仿佛是給那猴子走進網的門戶,鋪地錦就平敷在網內。布置停當,眾獵戶各人自尋埋伏的所在。
王長勝腰上帶了一把鋼叉,手中托著一枝鳥銃,向雪門和尚說道:“請老師傅和令徒,藏身在離這網十丈以外的石頭後麵探看,免得我們的銃子誤傷了二位,隻是請二位不要高聲說話。今晚若再放那孽畜走了,它知道我們張了網在這裏,必不敢再上這裏來了。向別處去尋它是和在水裏撈月一樣,便看得見,也抓不著了。”
朱鎮嶽不服道:“你還怕銃子誤傷了我們麼,哈哈!打猴子都打不著的銃,能打得著……”
雪門和尚不待朱鎮嶽說完“能打得著我們”的話,忙搶著向王長勝點頭道:“你說的不差,今晚給它逃跑,以後要拿它就為難了。你去用心守候,我二人自有好地方藏躲,用不著你們分心。”說完,引朱鎮嶽直往西走。約莫離網三十來丈,向朱鎮嶽道:“你把背上的包袱解下來,趁這時吃些幹糧,將包袱捆在樹枝上,等和那東西動起手來,免得背上馱著包袱累贅。”
朱鎮嶽一則因初次試驗本領,技癢難搔;二則因試驗品,是一個很有能為的異類,觸動了他少年好奇的念頭,竟是分外的高興,把疲乏也忘了,饑餓也忘了。當下師徒二人吃過了幹糧,朱鎮嶽將包袱捆在樹枝上,亮出劍來問道:“就在此地等那猴子嗎?”
雪門和尚笑道:“幸得這裏沒外人,若是有人見了你這來不及的樣子,一望就知道你是一個新手,必不是久經大敵的人。此時猴子還不知在那裏,來與不來,尚在未定,你就來不及似的把劍亮了出來,不是要給人笑話嗎?”朱鎮嶽一聽,登時自覺不好意思,隨即將劍入了鞘。
和尚道:“我們在此處守候最好,此處的山勢比張網的所在,高了十來丈,那猴子不來則已,隻要將近山窪,我們在這裏居高臨下,它的來路去路都看得分明。他們雖設了圍網和鋪地錦,我看隻能獵得了旁的猛獸,猴子這種東西雖也是獸類,心性卻靈敏得和人一般,是獸類中最有心機的。至於這猴子,比尋常的猴子更是不同。這種網羅,隻怕不見得能將它絆住,所以我帶你守在這裏,我再向西半裏尋個地方守著。必須兩麵夾攻,方能除卻這害。但是它過去的時候,你不要急於動手,等它遭了羅網,回頭打這裏經過,你方從它後麵殺它。它入網便不受傷,也必受了很大的驚嚇,猴子的性情最急,一次受驚,就慌得有路便竄。若接連幾處,見都有人阻攔,它心裏更加慌急,兩腿自然會癱軟下來,伏著不能動了。你就坐在這棵樹下等罷,我到前麵去了。”雪門和尚叮囑已畢,拖著禪杖往西去了。
朱鎮嶽坐在樹下,獨自尋思道:“一隻猴子又不會甚麼武藝,未必值得這般安排等待它。師傅教我等它人過羅網,回頭打這裏經過,方出去截殺它;倘若它受了驚嚇,向旁處跑了,不打這裏經過,我不白放它過去了嗎?並且它若逃不出羅網,我也算是在此白等了半夜。我不相信一隻猴子,有這們難於對付,我不可盡信師傅的話,隻等它在這裏經過,我就下去殺它,不見得便給它跑了。”朱鎮嶽主意已定,便坐在地下等候。
不知結果若何,且俟下回再寫。
評:
憶鳳樓主評曰:可惡公差,竟敢倚仗官勢,專橫乃而。非雪門和尚老成持重,出而為之調解者,其不斃於朱鎮嶽老拳之下者幾希。吾讀至此,輒為之浮一大白!
張羅設網,煞費經營,宜可擒此淫猴矣。詎其後有大謬不然者,於以知作者之喜用曲筆。而朱鎮嶽之神勇,於此更得加倍演染,大顯特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