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道左乞憐群盜丟醜 洞前膜拜老猿通靈(2 / 3)

朱鎮嶽連忙說道:“弟子怎敢如此?就是弟子剛才所說的意思,也因為把楊海峰當個豪傑,方用得著這‘春秋’責備賢者之義。若換做一個尋常保鏢的人,和綠林中人通同一氣,本來不算甚麼。”

師徒二人談罷,朱鎮嶽已覺休息夠了,都立起身,改道向山頂上走。仍是雪門和尚在前開道,朱鎮嶽跟在後麵,用盡平生氣力,一步步如登天一般。好容易爬上了山頂,一看這山背後,朱鎮嶽不覺失聲叫道:“好了!”

雪門和尚問道:“甚麼事好了呢?”

朱鎮嶽笑道:“剛才所走上山的路,都是在荊棘裏麵鑽爬,上頭刺麵孔迷眼睛,下頭勾衣服,刺得腳板生痛;連兩隻手掌都因為拔開這邊,撩開那邊,把皮也劃破了。山這麵盡是石頭,草都沒長著一點在上麵,下山不省卻許多氣力嗎?”

雪門和尚笑道:“怪道你這般高興叫好了,既是可以省卻許多氣力,便再歇歇也沒要緊。今夜就在這山底下,尋個可以棲身的岩穴,胡亂睡一覺,明日就好翻過對麵那座山了。”

朱鎮嶽隨著和尚所指的方向,看對麵那座山,和自己腳底下踏的這座山峰,高下似乎差不多。隻因相隔太遠,看不出那山上有無樹木。但是一眼望去,凡目力所到之處,絕不見一戶人家,也不見有人行走,連飛禽的影子、走獸的足跡都不曾見著。

正待問這幾座山怎麼這般寂寞,和尚已指著對麵那山說道:“那山本名西太華山,與太華山、少華山遙遙相對,後來叫變了音,都叫做西陀佛山;因在寶雞界內,又叫做寶雞山。就有許多好事的人,附會其辭,說那山上有一隻寶雞,時常出現,立在山頂上報曉,離山幾十裏的人,也都常說親耳聽得那寶雞叫過。

“山上確實有一個石洞,十五年前,我走那山上經過,因天色不早,便歇在那洞裏。正是十月二十九日,將要下雪,夜間彤雲四布,不但沒有月光,並一點兒星光也沒有。我拿包袱做枕頭,正待睡覺,猛聽得洞口有極輕微的腳聲,向洞裏走得很快。我的耳貼在地下,聽得明白,若是獸類,應有四腳踏地的聲音,這分明隻有兩腳落地。若是人,沒有那們輕快的腳步,猜度必是一種怪物,才住在這石洞裏。當下即翻身坐了起來,拔劍在手,聽那聲音走到離我約有兩丈遠近,仿佛向左邊轉了彎,一會兒就聽不著聲息了。

“我那時心想,我進洞的時候,是曾看見前麵還有一個小洞,洞門隻有尺來高,七八寸寬;裏麵有多大,雖不曾探頭去張望,但是那洞口不能給人出進,是可一望而知的。這怪物向左邊轉彎,必是鑽人那洞裏去了。此時天黑如漆,又在石洞之中,若動手去殺它,給它逃走了,我還不知道它是一種甚麼形狀的怪物。不如且堵住那個小洞口,等天光大明了,再和它計較。我主意想定,就輕輕將身軀移到那小洞口邊,挨身睡下,把做枕頭的包袱緊緊地塞了洞口。

“次日,東方才白,就聽得小洞裏有腳聲跑得亂響。我舉劍安排好了,才一手將包袱扯出,卻不見甚麼怪物出來。急低頭一看,倒把我嚇了一跳,原來是一隻五尺多高的大馬猴,通體毛色和漆一般的黑中透亮。可是作怪,它好像知道我已安排了,等它一出來就要下手殺它似的,雙膝跪在洞口裏麵,不住地向我磕頭。那磕頭的神氣和人一般無二,隻差了口裏不能說話。我當下見了那可憐的樣子,那忍再下手殺它呢?即收了劍說道:‘這山上常有行人經過,不是你棲息之所,今日幸是我遇了,若在尋常人,不要嚇送了性命嗎?你得去深山人際不到之處,遁影藏形地去修煉,下次休在這裏再撞著了我,你去吧。’

“那猴子竟像懂得人言,又向我磕了個頭,我先退出洞外,它隨著出來,隻跳躍兩三步,就跑得看不見影子了。自後我不曾再從那山經過,不知它已聽我的話,去深山大澤修煉沒有。”

朱鎮嶽聽了,喜得甚麼似的,笑問道:“師傅怎的不把它拿了,用鐵鏈條鎖著,帶到報恩寺,養著好玩呢?”

雪門和尚道:“罪過罪過,這豈是我出家人做的事?那猴子的歲數,至少也有二三百年,才有那般身軀、那般毛色、那般靈性,若被我鎖起來,不上一年就得憂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