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朱鎮嶽聽了雪門和尚這番話,不禁詫異問道:“師傅得這甲,怎的幾乎送了性命呢?”雪門和尚笑道:“這副甲原是你祖師爺的。你祖師爺姓畢,諱南山,原籍是甘肅涼州人。隻是從十二歲以後,便辭了原籍,在外蒙二十多年,練就一身出神人化的本領。這副甲在祖師爺手中,費了將近十年的心力,才製造成功。祖師爺教了三個徒弟,一個廣西人,姓田,名廣勝;一個江蘇人,姓周,名發廷;第三個就是我了。周發廷的本領在我之上,田廣勝和我是兄弟手,沒有高低。但是祖師爺因周發廷心思太深,不及我和老田坦率,便不大喜歡周發廷。
“祖師爺臨終的時候,因為沒有兒子,隻得將平生應用的物件,分給我等三個徒弟。寶劍傳給田廣勝,這副軟甲傳給我,一葫蘆丹藥傳給周發廷。周發廷心裏想得軟甲,見沒傳給他,已是不大願意,隻是敢怒不敢言。而祖師爺將丹藥傳給周發廷之後,背地又傳給我和老田兩人。周發廷知道,更是怒不可遏,隻等祖師爺一咽了氣,便仗著他本領高強,硬向我要借軟甲應用。我知道他早已不懷好意,祖師爺將軟甲傳給我的時候,我隨即穿在衣裏,他向我借,我自然不能答應。他開口就罵祖師爺偏心,老田在旁聽了不服,以大義責他,三言兩語不合,他和老田先動起手來。我上前勸架,他猛不防向我迎頭一劍,我來不及退避,隻將頭一偏,劍著肩上;幸得有軟甲擋護,劍鋒如斫在棉絮上一般。周發廷心裏一驚,知道我已披上這軟甲護身,不能傷損,他自己本領雖高,畢竟怕敵不了我和老田兩個,當時跳出圈子,獨自氣衝衝地去了。
“後來,他又用種種方法,想來偷盜這甲,奈我日夜穿在身上,不曾卸下片刻,他非得將我刺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我這甲取去。他為這甲,直跟著我半年,明劫暗偷,至少也有五十次,好容易才過了這個難關。周發廷見我防範得嚴密,不能得手,就把念頭轉到田廣勝的寶劍上麵去了。誰知田廣勝也久已提心防備,收藏的地方,除了老田自己,誰也不能知道。周發廷去偷了幾次,沒有偷著,倒也罷了,每次都給老田看見了。
“第一次去老田家的時候,老田正在登坑,忽聽得風聲響,知道是同道中人來了,卻沒想到是周發廷。悄悄地跟著風聲趕去,周發廷正倒掛在房簷上,探頭探腦地向老田睡房探望,驀然從腦後拔出劍來,施展‘鴿子鑽天’的身法,向窗孔裏飄然而進。老田心想:這廝若是好意地來拜訪,就用不著先拔劍,後進房。這必是我們同道中人,途中缺少了盤纏,見這所房屋高大,料定必是富厚之家,打算順便借些盤纏的,卻不知道誤撞到同道的家裏來了。心裏這樣想著,耳裏仔細聽著那著地的聲音,不覺吃了一驚。暗想:這廝的本領不小,簡直如風飄落葉一般,絕無聲息,且用一個打草驚蛇的法子,嚇他一嚇,看他怎樣。
“老田有種絕技,是我和周發廷趕不上的,最會使一手好金錢鏢,能連珠不斷地發一百下,打二百步以外;並且能後鏢接前鏢,鏢鏢相撞,進出火星來。他這本領,就是祖師爺也輸他一著。因老田生成的一雙眼睛,能於黑夜分辨五色,誰也不能及他那般目力。所以金錢鏢這種暗器,雖在劍俠中不過是一種玩意兒,隻是沒他那般目力,也決不能練到那們神化。當下,老田既不知道就是周發廷,打算嚇他一嚇,卻又不願無故傷了同道的性命,隨手掏了一把金錢鏢,約莫有二三十個,朝著周發廷的腳後跟打去。
“鏢才出手,周發廷已覺背後有人暗算,向前一躥,回過頭來。及至老田看出是周發廷來,第二三鏢已接連向周發廷的後腿打出去,收不回來了。周發廷腿上著了一鏢,氣得大吼一聲,一擰身,早已到了房上,開口罵道:‘田廣勝,好小子!竟暗算起我來了,等我來收拾你的性命!’旋說旋動手,朝老田殺來。老田忙閃開,辯道:‘委實不知道是師兄來了,望師兄恕我冒昧之罪。’周發廷罵道:‘放屁,第一鏢可由你說不知道,我已回頭開了聲,你為甚麼還隻管接二連三地打來?你那兩雙狗眼,黑夜能辨五色,誰也知道,偏看不出是我來嗎?眼裏沒有我這師兄也罷,要我饒恕你麼,除非立刻將師傅傳給你的那把寶劍,雙手送給我,我看著寶劍份兒上,便不和你計較這一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