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中飛來酒食(1 / 2)

第五章 空中飛來酒食

“那七號房,是一間極小極黑的房,平常沒有人肯住的。房裏的電燈,本來就隻五枝燭的燈泡。那燈泡又不知用過多少日子了,簡直比幾十年前的茶油燈,還要黑暗,哪裏看得清人的麵目?

“我在那房裏,和陳複君對坐了那麼久,實不曾看出他的相貌來。我房裏的電燈,比他房裏大了二十倍,又是新出的半電泡,照耀得如同白晝,這才看出他的麵目來。

“他那相貌和尋常的小商人一般,沒一點驚人之處,加之身材短小,衣服襤褸,任是誰人見了,也看不出他是個有本領的人來,實不能怪館主人瞧他不起。

“當他初來的時候,對我說那些憂慮他住了房子,吃了夥食,沒有錢還的話。便是我這老走江湖,閱人多矣的張四爺,也無從看出他的本領來。在我房裏,是和我斜對麵坐著,我很仔細地看他,卻被我看出他一處驚人的地方來。

“他那一對耳朵果是奇怪,與別人不同,比我們的大了三分之二,厚薄倒差不多。駭人的就是一張一揚的動,和貓兒的耳朵一般。我初看出來,還疑心是我的眼睛,看久了有些發花。特意移近座位,看了一會,確是動的有趣,有時一隻向前,一隻向後;有時兩隻都向前,或都向後。

“我悄悄地問朱翼黃道:‘你知道陳先生的兩耳能動麼?’

“翼黃笑道:‘他肚皮裏的學問,我都知道。這顯在麵上的耳朵,我會不知道嗎?’

“我又問:‘是生成能動的麼?’

“翼黃搖頭道:‘哪是生成的,全是苦功練出來的。他豈兩耳能動,通身的皮膚沒一處不能動。’

“館主人坐的略遠些,聽不出我二人說甚麼,笑催複君道:‘先生的東道,可以做了麼?’複君點頭應好。

“翼黃問我道:‘有玻璃酒瓶麼?’

“我說:‘我是個好酒如命的人,豈沒有酒瓶,要幹甚麼呢?’

“翼黃笑道:‘且拿了一隻空瓶來,自有用處。’

“我即拿了一隻,交給翼黃。又問道:‘老哥想喝甚麼酒,想幾樣甚麼下酒菜?不用客氣,隻管說出來,好教他搬運。’

“我就笑著問館主人,館主人仍推我說。我說:‘要章東明的三十年老花雕,紫陽觀的醉蟹,以外再買幾個天津皮蛋,幾包油炸花生米,就是這麼夠了。’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翼黃將酒瓶遞給複君。複君道:‘還要一條大袱子,一件布長衫。’我從箱裏取出一條包衣的包單來,布長衫我卻沒有。

“館主人笑道:‘我有,等我就下去拿來罷。’

“複君搖手止住道:‘不用去拿,我身上脫下來就行。’隻見他把酒瓶和那一塊光洋,用包單包了,再從身上脫下那青布夾衫來,連酒瓶用兩手捧了,走到窗戶跟前,開了窗戶。

“這時的雪,手掌大一片,紛紛地隻下,那冷風吹進來,削到麵上如刀割。陳複君一點也不露出縮瑟的樣子,當窗立著,寂靜無聲的半晌,大約是在那裏默念咒語。

“我和館主人,分左右立在他貼身,仔細看他怎樣。惟有朱翼黃怕冷,坐在火爐旁邊不動,也因為是見過的。

“複君默然立了約三分鍾久,隻見他高舉兩手,伸出窗外,仿佛作勢摜東西出去的樣子,兩手一散,就隻剩了那件夾衫在手,包單、酒瓶、洋錢,都無影無蹤了。

“他動手要摜的時候,我也曾定睛望著,但是全沒見一點兒影子。問館主人看見甚麼沒有,他說的也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