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送走了荊嵐州,程將軍才發現自己身後出了一身冷汗。
每次和這位對話,總有種在生死間徘徊的感覺,實在是荊嵐州手上的鮮血太多了,無論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無論是奸臣的還是忠臣的,隻要是他不順心,那就都可以殺掉,不計後果。
想到自己剛才對著荊嵐州那略帶質問的語氣,程將軍隻能慶幸自己命大。
孫將軍的副將將他拉至一邊:“你瘋了,剛剛你那是什麼反應,要是、要是孫將軍還在,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是不是嫌命長了?”
程將軍咬了咬牙,眼圈略紅,道:“我倒是希望師父還能教訓我……蘇將軍,我師父,究竟是怎麼……死的?”
程將軍艱難吐出那個“死”字。
蘇將軍歎了口氣,將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長話短說,又補充道:“孫將軍為陛下擋箭,死得其所。你也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程將軍的一雙鐵拳盡我,又鬆開,如此反複,才勉強壓下內心翻湧的情緒,“師父現在在哪裏?”
蘇將軍便將程將軍帶到孫將軍的屍首麵前去,暗紫色的臉證實了那毒藥的猛烈。
“師父!師父!”程將軍踉蹌幾步,跪在他的屍首旁邊。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這次,他是真的忍不住,淚如雨下。
蘇將軍亦是眼圈微紅,但理智尚存,看了眼天色,道:“好了,我們該去辦事了,明日陛下要是發現我們沒辦好,恐怕……”
“我知道了。”程將軍握著拳頭,站起來,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運籌帷幄、統領士兵的將領,“我們走吧。”
即使再不願成為暴君的劊子手,他們也不得不做。因為他們,想活。
深夜,士兵衝擊百姓的家,一家一家地搜查,士兵舉著火把,像是寒夜的索命人。
“不要!我的女兒!”
“放過我們吧,求求你們了,我們隻是窮苦百姓啊!”
“呸,龍源的走狗,要殺要剮我可不怕你們!”
“你們要將我們帶到哪裏去!”
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士兵們不為所動,仿佛隻是一些木偶,一家又一家,重複著這項工作。
實際上,他們的內心也不是毫無波動。
負責清點軍妓的,或是同情或是猥瑣。
負責清點其他百姓的,或是嗜血或是惋惜。
隻是他們現在更想的是,讓荊嵐州明日起來滿意,才不會牽連他們。
這邊,是夜的屠場,那邊的荊嵐州卻睡了一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