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幾日,即使陸淮安小心翼翼地不再碰她,告訴身邊的人是楚淮。楚河也經常會再次做夢,將她認做夢中的陸淮安,然後恐懼自殘。她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是要愛到深處,才可以寧願自殘也不願傷害對方。
她清醒時常會問陸淮安:“阿南在哪?我想見他,他怎麼還不來接我,阿南呢?你是不是把他藏起來了?是不是……”
他當然知道阿南是誰,他害怕失去她,所以不允許任何人來探望楚河,包括沈子楓和寧纖映。
對不起,楚河。
對不起……對不起……容我再自私一次……
大楚與南疆的政務從此全由陸淮安一人挑起,其餘時間便都陪伴在楚河身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重複著介紹自己。
最後的最後,百裏和胭脂離開大楚時留下了信件。那封信陸淮安隻看了一眼,便焚於燭下,翌日,便有了因左相大人私自動用國庫將於流放的旨意。
沈子楓在沈府接到這份旨意時,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做,甚至默認了那些說他貪汙的蹩腳證據。隻是默不作聲地收拾了行囊,請求陸淮安別將寧纖映發配到苦寒之地。
陸淮安在他走之前來見過他一麵,兩人什麼誰也不率先開口。最後還是沈子楓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好好待她。”陸淮安沒有回答,看著他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才悶聲道:“往後不必再回來了。”沈子楓呼吸一滯,隨意又笑了開來。
“好。”
據說,沈子楓走的那日在城門外站了許久許久,直到夕陽將他的身影拉長,他才上了馬,絕塵而去。有人說左相大人是不舍功名利祿,久久不願離去,也有人說左相大人舍不得離開國土,離開左相夫人。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見他的阿北一麵。
最後,哪還有什麼傳奇呢?
隻不過是寧纖映舍了左相夫人的位置,削發為尼,遁入空門,整日念佛誦經。將沈子楓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刻在了她床頭上,每日醒來都會一字一句看一遍。盡管每一字都會在她心中刻上狠很的一刀,但即使是那樣,她也覺得懺悔得不夠。
“我原本以為我會用餘生來還我虧欠你的情意,可是現在,你的情意沒有還的這個必要了,我所能替楚河給你的就隻有整個沈府了。”
此後天高海闊,各自安好。
百裏呢,也回了南疆成了新一任的君主。
胭脂?胭脂便守著臨江不再踏入塵世。
時間終究還是在楚河心中留下了痕跡,她不再整夜整夜地的被夢魘纏身,也不再整日念叨著阿南。
她開始漸漸接受這個叫楚淮的男子,接受他是她相公的事實。她甚至將這個溫柔的男子默認成了阿南,即使他長著一張陸淮安的臉,即使她還是會害怕。
窗外漸漸明朗起來,天亮了。
陸淮安下意識摟緊了懷中的人,她笑得恬靜,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蹙眉抿嘴。感受到懷中人的動作,陸淮安又是再次整個人緊張了起來,即使他知道隻不過是重複以往的景象。
“楚……淮?”她睜開了眼,嬌嫩聲音,柔怯語調,仿佛小小少女,純潔無瑕。陸淮安欣喜地低頭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雖然那眼底還是有揮之不去的恐懼,但是他已經知足,她終於能夠記住他了。
“嗯,是的,你的夫君楚淮。”他埋在少女的墨發間貼著她耳邊柔聲說著,即便他已經有了銀絲,但懷中的女子依舊被他護著,纖弱如新植弱柳。
“楚河的……夫君?”
“嗯,楚河的夫君,楚淮。”
彼時春光正好,桃杏正盛,紛紛揚揚中,朝朝暮暮中,當是兩個人的纏綿情意。
而剩下的每個人也都在屬於自己的地方,各自安好。他們在陸淮安與楚河的這場大婚時碰了麵,又悄悄隱去。
寧巧跟著江逐浪隱退江湖,知秋思隨著楚行健縱享年華,胭脂與百裏荒燼肩上擔的是江山之重。寧纖映守著自己的那份虧欠,沈子楓卻是守著那份難言的愛意。
迢迢江湖遠,剩下的,便是有緣再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