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八方風雨(1)(3 / 3)

這時候大家所談的差不多集中在兩個問題上:一個是如何教文藝下鄉 與入伍,一個是怎麼使文藝效勞於抗戰。前者是使大家開始注意到民間通 俗文藝的原因;後者是在使大家於詩,小說,戲劇而外,更注意到朗誦詩, 街頭劇,及報告文學等新體裁。

但是,這種文藝通俗運動的結果,與其說是文藝真深入了民間與軍隊, 倒不如說是文藝本身得到新的力量,並且產生了新的風格。文藝工作者隻能 負討論,試作,與倡導的責任,而無法自己把作品送到民間與軍隊中去。這 需要很大的經費與政治力量,而文藝家自己既找不到經費,又沒有政治力 量。這樣,文藝家想到民間去,軍隊中去,都無從找到道路,也就隻好寫出 民眾讀物,在報紙上刊物上發表發表而已。這是很可惜,與無可如何的事。

雖然我的一篇《抗戰一年》鼓詞,在“七七”周年紀念日,散發了 一萬多份;雖然何容與老向先生編的《抗到底》是專登載通俗文藝作品的

刊物;雖然有人試將新寫的通俗文藝也用木板刻出,好和《孟薑女》與《歎 五更》什麼的放在一處去賣;雖然不久教育部也設立了通俗讀物編刊處; 可是這個運動,在實施方麵,總是枝枝節 節 沒有風起雲湧的現象。我知道, 這些作品始終沒有能到鄉間與軍隊中去一誰出大量的金錢,一印就印 五百萬份?誰給它們運走?和準否大量的印,準否送到軍民中間去?都沒 有解決。沒有政治力量在它的後邊,它隻能成為一種文藝運動,一種沒有 什麼實效的運動而已。

會員鬱達夫與盛成先生到前線去慰勞軍隊。歸來,他們報告給大家: 前線上連報紙都看不到,不要說文藝書籍了。士兵們無可如何,隻好到老 百姓家裏去借《三國演義》,與《施公案》一類的閑書。聽到了這個,大家 更願意馬上寫出一些通俗的讀物,先印一二百萬份送到前線去。我們確是 願意寫,可是印刷的經費,與輸送的辦法呢?沒有人能回答。於是,大家 隻好幹著急,而想不出辦法來。

第五節 入川

空襲

在武漢,我們都不大知道怕空襲。遇到夜襲,我們必定“登高一望”。

探照燈把黑暗劃開,幾條銀光在天上尋找。找到了,它們交叉在一處,照 住那銀亮的,幾乎是透明的敵機。而後,紅的黃的曳光彈打上去,高射炮 緊跟著開了火。有聲有色,真是壯觀。

四月二十九與五月三十一日的兩次大空戰,我們都在高處看望。看著 敵機被我機打傷,曳著黑煙逃竄,走著走著,一團紅光,敵機打幾個翻身, 落了下去;有多麼興奮,痛快呀! 一架敵機差不多就在我們的頭上,被我 們兩架驅逐機截住,它就好像要孵窩的母雞似的,有人捉它,它就爬下不 動那樣,老老實實的被擊落。

可是,一進七月,空襲更凶了,而且沒有了空戰。在我的住處,有一 個地洞,橫著豎著,上下與四壁都用木柱密密的撐住,頂上堆著沙包。有 一天,也就是下午兩三點鍾吧,空襲,我們入了這個地洞。敵機到了。一 陣風,我們聽到了飛沙走石;緊跟著,我們的洞就像一隻小盒子被個巨人 提起來,緊緊的亂搖似的,使我們眩暈。離洞有三丈吧,落了顆五百磅的 炸彈,碎片打過來,把院中的一口大水缸打得粉碎。我們門外的一排貧民 住房都被打垮,馬路上還有兩個大的彈坑。

我們沒被打死,可是知道害怕了。再有空襲,我們就跑過鐵路,到野 地的荒草中藏起去。天熱,草厚,沒有風,等空襲解除了,我的襪子都被 汗濕透。

不久,馮先生把我們送到漢口去。武昌已經被炸得不像樣子了。千家 街的福音堂中了兩次彈。蛇山的山坡與山腳死了許多人。

別武漢

因為我是“文協”的總務主任,我想非到萬不得已不離開漢口。我們 還時常在友人家裏開晚會,十回倒有八回遇上空襲,我們煮一壺茶,滅去 燈光,在黑暗中一直談到空襲解除。邵先生勸我們快走,他的理由是:“到 了最緊急的時候,你們恐怕就弄不到船位,想走也走不脫了!”

這樣,在七月三十日,我,何容,老向,與肖伯青(“文協”的幹事), 便帶著“文協”的印鑒與零碎東西,辭別了武漢。隻有友人白君和馮先生 派來的副官,來送行。

船是一家中國的公司的,可插著意大利旗子。這是條設備齊全,而一 切設備都不負責任的船。艙門有門軸,而關不上門;電扇不會轉;衣鉤掉 了半截;什麼東西都有,而全無用處。開水是在大木桶裏。我親眼看見一 位江北娘姨把洗腳水用完,又倒在開水桶裏!我開始拉痢。

一位軍人,帶著緊要公文,要在城陵磯下船。船上不答應在那裏停泊。 他耽誤了軍機,就碰死在繞錨繩的鐵柱上!

船隻到宜昌。我們下了旅館。我繼續拉痢。天天有空襲。在這裏,等 船的人很多,所以很熱鬧一是熱鬧,不是緊張。中國人仿佛不會緊張。 這也許就是日本人侵華失敗的原因之一吧?日本人不懂得中國人的“從容 不迫”的道理。

我們求一位黃老翁給我們買票。他是一位極誠實坦白的人,在民生公 司作事多年。他極願幫我們的忙,可是連他也不住的抓腦袋。人多船少, 他沒法子臨時給我們趕造出一隻船來。等了一個星期,他算是給我們買了 鋪位一在甲板上。

我們不挑剔地方,隻要不叫我們浮著水走就好。

仿佛全宜昌的人都上了船似的。不要說甲板上,連煙囪下麵還有幾十 個難童呢。開飯,晝夜的開飯。茶役端著飯穿梭似的走,把腳上的泥垢全 印在我們的被上枕上。我必須到廁所去,但是在夜間三點鍾,廁所外邊還 站著一排候補員呢!

三峽有多麼值得看哪。可是,看不見。人太多了,若是都擁到船頭 上去觀景,船必會插在江裏,永遠不再抬頭。我隻能側目看下麵,看到

人頭一頭發很黑一在水裏打旋兒。

重慶

八月十四,我們到了重慶。上了岸,我們一直奔了青年會去。會中的 黃次鹹與宋傑人兩先生都歡迎我們,可是怎奈宿舍已告客滿。這時候重慶 已經來了許多公務人員和避難的人,旅館都有人滿之患。青年會宿舍呢, 地方清靜,床鋪上沒有臭蟲,房價便宜,而且有已經打好了的地下防空 洞,所以永遠客滿。我們下決心不去另找住處。我們知道,在會裏一那 怕是地板呢一作候補,是最牢靠的辦法。黃先生們想出來了一個辦法, 教我們暫住在機器房內。這是個收拾會中的器具的小機器房,很黑,響聲 很大。

天氣還很熱。重慶的熱是出名的。我永遠沒睡過涼席,現在我沒法不 去買一張了。睡在涼席上,照舊汗出如雨。牆,桌椅,到處是燙的;人仿 佛是在爐裏。隻有在一早四五點鍾的時候,稍微涼一下,其餘的時間全是 在熱氣團裏。城中樹少而坡多,頂著毒花花的太陽,一會兒一爬坡,實在 不是好玩的。

四川的東西可真便宜,一角錢買十個很大的燒餅,一個銅板買一束鮮 桂圓。好吧,天雖熱,而物價低,生活容易,我們的心中涼爽了一點。在 青年會的小食堂裏,我們花一二十個銅板就可以吃飽一頓。

“文協”的會友慢慢的都來到,我們在臨江門租到了會所,開始辦公。

我們的計劃對了。不久,我們便由機器房裏移到樓下一間光線不很好 的屋裏去。過些日子,又移到對門光線較好的一間屋中。最後,我們升到 樓上去,屋子寬,光線好,開窗便看見大江與南山。何容先生與我各據一 床。他編《抗到底》,我寫我的文章。他每天是午前十一點左右才起來。我 呢,到十一點左右已寫完我一天該寫的一二千字。寫完,我去吃午飯。等 我吃過午飯回來,他也出去吃東西,我正好睡午覺。晚飯,我們倆在一塊 兒吃。晚間,我睡得很早,他開始工作,一直到深夜。我們,這樣,雖分 住一間屋子,可是誰也不妨礙誰。趕到我們偶然都喝醉了的時候,才忘了 這互不侵犯協定,而一齊吵嚷一回。

我開始正式的去和富少舫先生學大鼓書。好幾個月,才學會了一段 《白帝城》,腔調都摹擬劉(寶全)派。學會了這麼幾句,寫鼓詞就略有把 握了。幾年中,我寫了許多段,可是隻有幾段被富先生們采用了:

《新拴娃娃》(內容是救濟難童),富先生唱。

《文盲自歎》(內容是掃除文盲),富先生唱。

《陪都巡禮》(內容是讚美重慶),富貴花小姐唱。

《王小趕驢》(內容是鄉民抗敵),董蓮枝女士唱。

以上四段,時常在陪都演唱。我也開始寫舊劇劇本一用舊劇的形式 寫抗戰的故事。

這時候,我還為《抗到底》寫長篇小說一蛻》。這篇東西沒能寫完。 《抗到底》後來停刊了,我就沒再往下寫。

轉過年來,二十八年之春,我開始學寫話劇劇本。對戲劇,我是十成 十的外行,根本不曉得小說與劇本有什麼分別。不過,和戲劇界的朋友有 了來往,看他們寫劇,導劇,演劇,很好玩,我也就見獵心喜,決定瞎碰 一碰。好在,什麼事情莫不是由試驗而走到成功呢。我開始寫《殘霧》。

五三、五四敵機狂炸重慶。投的是燃燒彈一不為炸軍事目標,而是 蓄意要毀滅重慶,造成恐怖。

前幾天,我在公共防空洞裏幾乎憋死。人多,天熱,空襲的時間長, 洞中的空氣不夠用了。五三、五四我可是都在青年會裏,所以沒受到什麼 委屈。五四最糟,警報器因發生障礙,不十分響;沒有人準知道是否有了 空襲,所以敵機到了頭上,人們還在街上遊逛呢。火,四麵八方全是火, 人死得很多。我在夜裏跑到馮先生那裏去,因為青年會附近全是火場,我 怕被火圍住。徹夜,人們像流水一般,往城外搬。

經過這個大難,“文協”會所暫時移到南溫泉去,和張恨水先生為鄰。 我也去住了幾天。

《殘霧》與劍北行

(三九年)初夏,“文協”得到戰地黨政工作委員會的資助,派出去戰 地訪問團,以王禮錫先生為團長,宋之的先生為副團長,率領羅烽,白朗, 葛一虹等十來位先生,到華北戰地去訪問抗戰將士。

同時,慰勞總會組織南北兩慰勞團,函請“文協”派員參加。理事會 決議:推舉姚蓬子,陸晶清兩先生參加南團,我自己參加北團。

“文協”為籌點款而想演戲。大家說,這次寫個諷刺劇吧,換換口味。 誰寫呢?大家看我。並不是因為我會寫劇本,而是因為或者我會諷刺。我 覺得,第一,義不容辭;第二,拚命試寫一次也不無好處。不曉得一位作 家須要幾分天才,幾分功力。我隻曉得努力必定沒錯。於是,我答應了半 個月交出一本四幕劇來。雖然沒寫過劇本,可是聽說過一個完好的劇本須 要花兩年的工夫寫成。我要隻用半個月,太不知好歹。不過,也有原因, “文協”願將此劇在五月裏演出,故非快不可。再說,有寫劇與演戲經驗 的朋友們,如應雲衛、章泯、宋之的、趙清閣、周伯勳諸先生都答應給我 出主意,並改正。我就放大了膽,每天平均要寫出三千多字來。“五四” 大轟炸那天,我把它寫完。

人心慢慢的安定了,我回渝籌備慰勞團與訪問團出發的事情。我買了 兩身灰布的中山裝,準備遠行。

“文協”當然不會給我盤纏錢,我便提了個小鋪蓋卷,帶了自己的幾 塊錢,北去遠征。

在起身以前,《殘霧》沒加修改,便交王平陵先生去發表。我走了半 年。等我回來,《殘霧》已上演過了,很成功。導演是馬彥祥先生,演員有 舒繡文,吳茵,孫堅白,周伯勳諸位先生。可惜,我沒有看見。

慰勞團先到西安,而後繞過潼關,到洛陽。由洛陽到襄樊老河口,而 後出武關再到西安。由西安奔蘭州,由蘭州到榆林,而後到青海,綏遠, 寧夏,興集,一共走了五個多月,兩萬多裏。

這次長征的所見所聞,都記在《劍北篇》裏 部沒有寫完,而且

不大像樣的,長詩。在陝州,我幾乎被炸死。在興集,我差一點被山洪衝 了走。這些危險與興奮,都記在《劍北篇》裏。

《劍北篇》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這三年,日本費盡心機,用各種花樣來轟炸。

我在夏天可必須離開重慶,因為在防空洞裏我沒法子寫作。於是,一 到霧季過去,我就須預備下鄉,而馮先生總派人來迎接:“上我這兒來吧, 城裏沒法子寫東西呀!”二十九年夏天,我住在陳家橋馮公館的花園裏。園 裏隻有兩間茅屋,歸我獨住。屋外有很多的樹木,樹上時時有各種的鳥兒 為我一也許為它們自己一唱歌。我在這裏寫《劍北篇》。

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天才,但對文藝的各種形式都願試一試。小說, 試過了,沒有什麼驚人的成績。話劇,在抗戰中才敢試一試,全無是處。 通俗的鼓詞與劇本,也試寫過一些,感到十分的難寫,除了得到“俗更 難” 一點真經驗與教訓外,別無可述。現在,我又搬起分量最重的東西來 了一詩!我作過舊詩,不怎麼高明,可是覺得怪有趣,而且格式管束著, 也並不很難湊起那麼一首兩首的。誌在多多學習,現在我要作的是新詩。 新詩可真難:沒有格式管著,我寫著寫著便失去自信,不由的向自己發問, 這是詩嗎?其次,我要寫得俗,而沒有地方去找到那麼多有詩意的俗字, 於是一來二去就變成“舊詩新寫”或“中菜西吃”了。還有,一方麵我找 不到夠用的有詩意的俗字,另一方麵在描寫風景事物的時候我又不能把自 幼兒種下的審美觀念一掃而光;我不能強迫自己變成洋人,不但眼珠是綠 的,而且把紅花也看成綠花!最後,新詩要韻不要,本不成為問題;我自 己這回可是決定要韻(事實上是“轍”),而且仿照比較嚴整的鼓詞用韻的 辦法,每行都用韻,以求讀誦時響亮好聽。這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韻不 難找,貴在自然,也不知怎麼越要自然,便越費力氣!

有上述的困難,本來已當知難而退;卻偏不!不但不退,而且想寫成 一萬行!扯下臉硬幹並不算勇敢;再說,文藝貴精不貴多,臭的東西越多 就越臭,我曉得。不過,我所要寫的是遊記,斷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故 須長到萬行。這裏,倒沒有什麼中國長詩甚少,故宜試作;或按照什麼理 論,非長不可;而純粹出於要把長途旅行的見聞作成“有詩為證”。那麼, 也許有人要問:為什麼不用散文寫呢?回答是:行旅匆匆,未能作到每事 必問,所以不敢一板一眼地細寫。我所得的隻是一些印象,以詩寫出,或 者較為合適。

時寫時停,一年的工夫僅成二十七段,共三千行。所以餘的材料,僅 足再寫十餘段的,或可共得六千行。因句句有韻的關係,六千行中頗有長 句,若拆散了從新排列,亦可足萬行之數。

一九四一年春初,因貧血,患頭昏病,一切工作都停頓下來。

頭昏病好了以後,本想繼續寫詩,可是身體虧弱,寫詩又極費力氣, 於是就含著淚把稿子放在一旁,不敢再正眼去看。停擱得久了心氣越發 壯不起來,乃終於落了個沒有恒心毅力 個寫家須有像蠶一般的巧

第四章

八方風雨 -

妙,吐出可以織成綢緞的絲來,同時,還須有和牛一樣壯實的身體呀! 到一九四一年年底,眼看把全詩寫成是無望了,遂含羞帶愧的把已成的 二十八段交文獎會刊印成冊。何時能將全詩補成,簡直不敢說了!

第六節 滇行與青蓉行

滇行

三十年夏,羅莘田先生來到重慶。因他的介紹,我認識了清華大學校 長梅貽琦先生,梅先生聽到我的病與生活狀況,決定約我到昆明去住些日 子。昆明的天氣好,又有我許多老友,我很願意去。在八月下旬,我同莘 田搭機,三個鍾頭便到了昆明。

我很喜愛成都,因為它有許多地方像北平。不過,論天氣,論風景, 論建築,昆明比成都還更好。我喜歡那比什刹海更美麗的翠湖,更喜歡昆 明湖一那真是湖,不是小小的一汪水,像北平萬壽山下的人造的那個。 土是紅的,鬆是綠的,天是藍的,昆明的城外到處像油畫。

更使我高興的,是遇見那麼多的老朋友。楊今甫大哥的背有點駝了, 卻還是那樣風流儒雅。他請不起我吃飯,可是也還烤幾罐土茶,圍著炭盆, 一談就和我談幾點鍾。羅膺中兄也顯著老,而且極窮,但是也還給我包餃 子,煮俄國菜湯吃。鄭毅生,陳雪屏,馮友蘭,馮至,陳夢家,沈從文, 章川島,段喆人,聞一多,蕭滌非,彭嘯鹹,查良釗,徐旭生,錢端升諸

先生都見到,或約我吃飯,或陪我遊山逛景。這真是快樂的日子。在城中, 我講演了六次;雖然沒有什麼好聽,聽眾倒還不少。在城中住膩,便同莘 田下鄉。提著小包,順著河堤慢慢的走,風景既像江南,又非江南;有點 像北方,又不完全像北方;使人快活,仿佛是置身於一種晴朗的夢境,江 南與北方混在一起而還很調諧的,隻有在夢中才會偶爾看到的境界。

在鄉下,我寫完了《大地龍蛇》劇本。這是受東方文化協會的委托, 而始終未曾演出過的,不怎麼高明的一本劇本。

認識一位新朋友一查阜西先生。這是個最爽真,熱情,多才多藝的 朋友。他聽我有願看看大理的意思,就馬上決定陪我去。幾天的工夫,他 便交涉好,我們坐兩部運貨到畹町的卡車的高等黃魚。所謂高等黃魚者, 就是第一不要出錢,第二坐司機台,第三司機師倒還請我們吃酒吃煙一 這當然不在協定之內,而是在路上他們自動這樣作的。兩位司機師都是北 方人。在開車之前他們就請我們吃了一桌酒席!後來,有一位摔死在瀾滄 江上,我寫了一篇小文悼念他。

到大理,我們沒有停住,馬上奔了喜洲鎮去。大理沒有什麼可看的, 不過有一條長街,許多賣大理石的鋪子而已。它的城外,有蒼山洱海,才 是值得看的地方。到喜洲鎮去的路上,左是高山,右是洱海,真是置身圖 畫中。喜洲鎮,雖然是個小鎮子,卻有宮殿似的建築,小街左右都流著清 清的活水。華中大學由武昌移到這裏來,我又找到遊澤丞教授。他和包漠 莊教授,李何林教授,陪著我們遊山泛水。這真是個美麗的地方,而且在 趕集的時候,能看到許多夷民。

極高興的玩了幾天,吃了不知多少條魚,喝了許多的酒,看了些古跡, 並對學生們講演了兩三次,我們依依不舍的道謝告辭。在回程中,我們住 在了下關等車。在等車之際,有好幾位回教朋友來看我,因為他們演過 《國家至上》。查阜西先生這回大顯身手,居然借到了小汽車,一天便可以 趕到昆明。

在昆明過了八月節 ,我飛回了重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