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也許是在昏迷中感覺到了難得的溫熱，霍明遠下意識地偏頭朝她撫在他臉頰上的掌心挨靠了過來，難受似的低哼了一聲。
幾個小時前，這個男人還把她摟在胸前，溫柔又堅定地對她說，別怕，有他呢。
讓他喝點酒也許會好些。
時光強忍著想要抱住他的衝動，起身朝那排存放瓶裝紅酒的酒架走去。
她到這裏來，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時光假裝選酒，走到她八月三號一早差點就要發現點什麼的那個位置，可是關夢嬋發抖的嗚咽，充滿鼻腔的血腥，和殘存在她掌心的霍明遠冰冷的體溫縈縈不散，像瘋狂生長的藤蔓一樣把她的頭腦裹纏得緊緊的，絲毫不轉。
那天給她靈光一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酒，酒架子，還是別的什麼？
越是著急，越是一團亂麻。
牆角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吃力的嘔聲，時光心頭一緊，顧不得再多想，忙上前抽了一支紅酒，又順手拿了掛在酒架旁的開瓶器，匆匆過去。
霍明遠還沒清醒，迷蒙地半睜著眼睛，似乎拚命地想要嘔出些什麼，卻什麼也嘔不出，隻是一下接一下地幹嘔著，身體發抖得幾乎坐不住。
“慢點，慢一點。”
時光跪坐在他的身邊幫他撐住身體，憑著六號對他身上傷口位置的記憶摸到他背上一片沒被傷到的地方，輕輕敲拍。
霍明遠幹嘔了足有兩分鍾才喘息著平靜下來，喉嚨裏發出一個微弱低啞得幾不可聞的聲音，時光湊近聽了幾遍才聽出他在要水喝。
“你等等。”
時光扶著他在牆上靠坐好，伸手抓起剛拿來的紅酒，使勁兒把開瓶器的尖端往橡木塞上戳的時候，時光才感覺到，自己也在忍不住地發抖。
他這樣子絕不隻是一點皮肉傷的事。
遍體發寒，呼吸微弱，口渴，嘔吐，這些症狀擱在一起似乎是什麼常見的病症，可時光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無法思考。
好容易啟開那瓶紅酒，瓶子剛往他唇邊湊近過去，這個常年拿酒當水喝的人卻像受不住酒氣似的把頭別開了，眉頭一沉，又有了要開始幹嘔的趨勢。
時光忙把酒瓶拿開了。
必須得出去找宗亮問個清楚，他用遍的那些辦法裏，除了她能在這個人皮肉上看到的這些，到底還有什麼。
“你等等，我去給你拿水。”
時光放下酒站起身來，視線一轉，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遠處地麵上的一片光斑，下意識循著光亮往上看了一眼。
是陽光透過酒窖一側牆壁靠近頂端位置上細窄的透氣窗灑下的。
下午將近四點，太陽稍稍西斜，山裏就已經開始起霧了，陽光遠沒有正午那麼明媚，但直直穿窗而入，還是仿佛一把利刃，將這滿室的陰暗劈開一道缺口。
時光不禁一怔。
以這棟房子的結構，這個時間，陽光能這樣直直地從這個方向照過來，說明……
這麵開著氣窗的牆向上延伸，就是廚房和機房共用的那麵牆，也就意味著，這間地下酒窖的上麵，應該就是廚房和機房那一片區域。
她之前從沒注意到這件事。
可是……
時光匆匆走上台階，站在高處放眼掃了一圈，稍一思忖，轉身叩開了緊閉的鐵門。
“怎麼樣，他說什麼了嗎？”時光剛順著樓梯走上一樓，宗亮就迎了過來。
“我問你，”時光沉著眉頭，臉上雖然還是一片平淡，但分明忍著什麼火氣，“你用的辦法裏，除了把他吊起來打，還有什麼？”
宗亮想也沒想就要開口，被時光沉聲截了回去。
“想好了再說。我說過，如果你不能開誠布公，那合作的事你就永遠也別再想了。反正沒有我的這一票，你們就是讓霍明遠吐了口，在教授那裏也不能算數。”
“婷婷，你先別生氣……”宗亮微一抿嘴，軟著嗓音說，“我不是要瞞你，隻是還沒有顧得上和你說，你想知道，我當然全都告訴你。”
“你說。”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給他注射了一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