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亮怔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把打開的手提箱小心擱到床上,起身打開床對麵的電視機,拿遙控器按了幾下,屏幕上就顯示出了酒窖的監控畫麵。
還是她在八月六號就看到過的那個攝像頭采錄的畫麵,隻是鏡頭裏的人不是被手銬鎖在牆角那根下水管道上靠牆坐著的,而是被那副粗大的起重鐵鉤穿過琵琶骨吊起來,吊到他虛虛下垂的腳尖剛好觸不到地的高度。
夜視畫麵是黑白的,但隻從黑白色調的變化上就能看出這副身體上的一片血肉模糊。
人低垂著頭頸,一動不動,畫麵上活動的就隻有不時從他身上滴落的血,和屏幕一角顯示時間的數字。
宗亮去開電視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看到這幅場景的心理準備了,可這幅場景真的出現在眼前,時光還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眼眶驀地一熱,緊緊咬著牙才把眼前迅速蒙起的水霧硬逼了回去。
“婷婷,這樣都不行,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啊?”
時光盯著屏幕上的人定定地看了一陣,緩緩沉了一口氣,才把回歸平淡的目光轉回到宗亮的身上:“宗亮,你根本就不相信這裏有警察,你的計劃是,隻要我們一起推出一個人,再讓他招供,就可以了,對嗎?”
宗亮冷不防地被戳穿心思,不由得驚了一下,忙要解釋:“婷婷——”
“行了,我知道了。”時光不怒不喜地打斷他,“雁城第一賬房先生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號,但是我也有我的規矩,下次再談合作的事,希望你能在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否則想也別想。”
“對不起,是我錯了,以後絕不會了!”
宗亮在這話裏聽出“下不為例”的意思,忙不迭地保證。
“我比你更了解他,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還是先讓我試試我的辦法吧。”時光淡聲說完,見宗亮像是還要開口勸阻,不禁皺皺眉頭,趕在他開口出聲前說,“你也說了,這個T1107隻是試驗品,萬一在霍明遠身上的表現出了什麼差錯,你要怎麼跟教授解釋?你還能保證教授一定不會殺你嗎?他也許正在監控裏看著呢,你這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
宗亮終於有了幾分猶豫的神情。
時光趁熱打鐵:“你別忘了,人是我拿下的,我比你們都更有辦法對付他。”
“好吧。就照你說的。”
時光暗暗鬆了口氣,又朝光線黯淡的屏幕上看了一眼。
“酒窖裏的燈還沒有修好嗎?”
宗亮無奈地搖搖頭:“我請他們幫忙看過了,說是線路壞了,得更換一條線才行,這裏沒有能更換的材料,隻能先這樣了。”
線路壞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時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你放心,這個監控我會一直盯著,絕不會讓你在裏麵有什麼危險的。”宗亮話音頓了頓,微一低頭,伸手扶上時光肩頭,“婷婷,有句話,這個時候說可能有點不合時宜,但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這些年,我心裏的人一直都是你,隻有你。”
“你說得對,確實不合時宜。”時光淡淡掙開那雙比宇宙時空被她惹怒時還要讓她覺得難受的手,“麻煩你讓他們把他放下,給他穿好衣服吧。”
“好。”
時光踏進酒窖裏的時候,吊在鉤子上的人已經被穿好了衣服,左手被那副鏽跡斑斑的手銬銬鎖在牆角的下水管道上,無聲無息地靠牆歪坐著。
關夢嬋顯然被迫目睹了那場血淋淋審問,時光走進來時,她就像六號一早看到的那樣縮身團坐在酒架間一動也不敢動,卻又控製不住地發出一陣陣發抖的嗚咽,襯得這充斥著濃重血腥的昏暗空間更加陰寒可怖了。
“霍明遠?”
時光努力克製住想直奔過去的衝動,壓著步子走過去。一直走到他麵前跪下身來,眼前的人也沒有半點反應。
時光伸手摸上他的臉,觸手盡是一片毫無生氣的冰涼。
他可能是在經受剛才那番地獄般的折磨期間昏過去了幾次,又被冷水反複澆醒,衣服和頭發都是濕透的,即便是陷入這樣的昏迷,身體還在無意識地微微發抖。
這情況遠比她六號一早看到的嚴重得多,照這樣下去,他能不能熬過這一夜還很難說,又怎麼可能像她曾親眼看到的那樣帶著她和關夢嬋一起逃離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