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七月二十九號我交給你的賬。”時光壓低了聲音,顯得愈發鄭重,“裏麵可能有處錯誤,我必須檢查一下。”
“這也是你夢見的?”
“算是吧。”
時光神情嚴肅,語氣鄭重中帶著一點焦灼,霍明遠沒把她的話當玩笑,但還是猶豫地看著她,一時沒應聲。時光心裏掠過一絲不安:“賬本不在你手裏嗎?”
“當然在。不在我手裏還能在誰手裏?”
“我要盡快檢查,否則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還要按合同賠償你的損失。”
時光擔心這個,他倒是可以理解了。霍明遠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行吧,我把賬放進錢箱裏,晚上你一塊兒拿走。”
“我現在就要看,馬上。”
“不行。”霍明遠擰起了眉頭,轉頭朝周圍掃了一眼。
工作日的工作時間,咖啡館裏隻有零星幾桌客人,人人都在舒緩在音樂中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沒人關注他們。
霍明遠轉回頭來,把聲音又盡力壓低了些:“賬本在我辦公室裏,今天是一號,公司裏要開一天的大會小會,這會兒樓裏到處都是人,不能把它往外拿。”
時光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我可以去你公司裏看。”
霍明遠沒好氣兒地白她一眼:“你腦袋裏的河水還沒幹啊?賬本進出都夠紮眼了,你一個生麵孔的大活人不紮眼嗎?”霍明遠說著,上身前傾,朝對麵的人挨近了些,眉頭皺著,聲音壓低到了極點,“我告訴你,我坐下這一會兒,已經有四五個鏡頭對著咱們拍過了。”
時光一怔,抬頭四顧。
她沒看見什麼鏡頭,但忽然看明白秦暉為什麼把她安頓在這個位子上了。這裏兩麵靠牆,一側被書架遮擋,隻要她不站起來,就很難被人看到正臉。
“不信啊?”霍明遠鬆散地靠回椅背上,有恃無恐地轉給她一麵棱角分明的側臉,“這樣,你現在過來抽我一巴掌,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我保證明天八卦新聞頭條上全是你。”
八卦新聞頭條上都是她?
如果“夢”裏都是真的,那這應該是霍明遠不願表明但卻求之不得的事,也就是說,她就算真的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巴掌抽過去,霍明遠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就算是比抽他一巴掌更過分的事,也不會怎麼樣。
那麼與其抽他一巴掌,還不如……
看著時光一動沒動,霍明遠放心地拿起剩下的半杯咖啡,一飲而盡。
“沒別的事兒我就——”
話沒說完,還沒等杯底落到桌麵上,霍明遠就見對麵的人端起了他那杯一口沒動的檸檬水,“忽”地站起身,二話不說對著他的胸口直潑了過來。
“哎你——”霍明遠反應不及,滿滿一杯冰涼的檸檬水頓時把他胸前的衣服潑了個透,激得他“噌”一下跳了起來,“你幹什麼!”
沒等霍明遠回過味兒來,時光已經在周邊客人投來的驚訝目光中麵不改色地從桌上拽過兩張紙巾,一步上前,伸手就往他胸前擦抹。隔著那片濕透的襯衫,時光一下就在靠近心口的地方摸出一道突兀的疤痕。
寬窄,長短,位置,都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結著這道傷疤的肌膚在濕透的襯衫下驀地一繃,時光手還沒來得及往後縮,忽然被霍明遠一把攥住了。霍明遠用的是右手,氣惱之下使了不小的力氣,時光幾乎在一瞬間就清晰地感覺到了這隻手掌上所有繭子的位置。
這也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時光一抬頭,正對上霍明遠的眼睛。那雙深棕色的眼睛中流淌著沒有溫度的慍怒,目光像一把剛從冰窟窿地拔出來的刀,直抵在她咽喉上。
一模一樣,還是一模一樣。
不可能,不管那兩天的記憶到底是什麼,都絕不可能隻是個夢。
咖啡館裏人再少也是公共場合,霍明遠不得不在惱怒中竭力壓低了嗓音,卻反倒使那副低沉醇厚的嗓音聽起來更加火大了:“吃錯藥了你!”
“你不想讓人看見我和你在一起嗎?”
時光眼睜睜看著霍明遠臉上閃過一道清晰卻也在意料之內的詫異,然後迅速隱沒,最後化作一記沒什麼好氣的白眼朝她丟了過來。
“神經病……”
霍明遠陰沉著臉甩開時光的手,拎出手絹一邊擦拭身上的水,一邊轉身要走,忽然聽見背後的人低低且淡淡地問他。
“霍明遠,你不覺得我昨天是替你出的車禍嗎?”